我下了车,伸出手去牵段小兵。
段小兵看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来。
送他走了几步,我说,小兵,我们结束吧。
丘比特小朋友睡眼朦胧地拿着小箭射向某个人的时候,用另一个参照系来说,不是他射偏了,是这个世界偏了,没有迎合上他的箭。这个世界移动地太快了,我们还来不及思考,就爱上了某个人,等我们的大脑开始转动的时候,爱情已如流星般走了。
对于决定,如果是自己最终做出的,说出来,从来都是艰难而轻易的。艰难,是因为决定太过痛苦。轻易,是在那刹那间,说出来了也就说出来了,不拖泥带水。
段小兵猛然一颤,转身激烈地跑,歪歪扭扭的身影,就像片秋天的枯叶,被狂风席卷了去,徐徐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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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在哪读到这么一句话。
大概意思是说,两个人的感情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受到背叛的筹码不够。
我认为总结得非常精辟,尤其是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而言。
所以,我们总能看到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来来去去,走近又走远,好象这是十分自然的事儿一样。
段段尘缘兜兜转转。
段小兵,这个我真正爱过的唯一的一个男人,他只照亮了我片刻的生活,却留下了足够长的黑暗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回想起我和段小兵近两年的感情,就像闹市的街头下了一场大雪,下雪的时候,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满世界变得雪白无垠,看起来很美。
可是,雪停了,过几小时再看,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
要是遇上个好天气,阳光一出来,积雪化得再快些,到处都变得泥泞不堪,满目仓夷。
是呀,下得时候会觉得永恒不变。
一旦下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爱情,坚强而又脆弱,如同漂亮的花瓶,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可以经受得住岁月的风化,但是只要轻轻一碰,掉在地上,就可能会变成无数的碎片。
一连两天,我一直萎靡地窝在家里休息。
直到去美国的前一天晚上,我又接到了段小兵的电话。
我奶奶说,飞飞,电话,毛毛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声筒。
那边却不说话,熟悉的呼吸声波浪般传来。
拍!我挂了。
奶奶说,怎么了呢。
我说好象断了。
大概半个小时,他又打来了。
这次是我先接的。
那边还是不说话。
拍!我二话不说,又挂了。
我都要睡了,他再次打来。
我忍住了没有接。
铃声结束以后,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就这样电话响了两三次次,我终于忍不住了,拿起电话就破口大骂:去个鸡吧,都已经结束了,搞什么搞,两个男人搞来搞去有什么意思啊,也搞不出儿子来……
拍,我又狠狠挂了。
随着这声“去你个鸡吧”,我觉得这段时间来,我所有的怨恨和愤懑都一泻而出了,不仅愤怒,我所有的体力、生命都倾泻一空,不复存在。
睡前去卫生间,我坐在马桶上抽烟,觉得异常的虚弱无力,心里面空得发飘,过了一会儿,又悲从中来。
其实,我是多想告诉他我是多么的爱他!
四周的墙壁是一块块白色的瓷砖,我靠在马桶后坐,抽着抽着,慢慢睡过去了。
前往美国的飞机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一只无脚鸟,一直在我身后扇动着翅膀,边追边喊,飞飞,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我以为自己想开了,能够承受了。
没想到,还是会流泪。
一流泪,每个过往的片断波涛般涌现,并让自己陷入痛彻心肺的忧伤。
曾经的甜言蜜语噩梦般缠绕。
我想起,每次去段小兵家睡觉,他都会用似水般的柔情语腔对我说,飞飞,靠,我昨晚梦到你了!
我想起,段小兵很会逗我开心,说出来的话很是朴实,却总是令我感动。
比如,在上海,我在电话里问他,你今天想我了吗?
他想了想,说:想了一次。
我不免有些失望。
我说,靠,就一次呀。
他马上接过话,是的,就一次,从早上起来想到晚上睡觉,中间就没断过。
他真是太会说话了,比起那些所谓的“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这些陈词滥调不知道要有意思到多少倍。
我想起,我们去动物园看动物,看见一只小猴子挂在母猴的脖子上,秋千般来回晃。
段小兵突然跳到我身后,搂着我的脖子,像只猴子双脚悬空的晃了一下。
他扯了扯我的耳朵,无比亲热地对我说:飞飞,我要是猴子就好了,一直挂在你身上,你去哪我就跟哪,你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当时就觉得段小兵实在太他妈可爱,在可爱之处还有我所不知的可爱。
有段时间,我对他特别迷恋,我的脑子里只有他,他的敦厚,他的体贴,他那充满诱惑的身体,我能时刻感受到那种让人心醉神迷的恋爱感觉。
万物终荒芜,惟有爱长青。
爱情是一种蛊,没有任何理因就让你陷了进去。
无论我有多不开心,只要一想起他,我都会觉得身心愉悦。
有一次,他不停用鼻子蹭我的脸,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我就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林芬)。
他还在陶醉地蹭我的脸,说,我吧,就喜欢你!
我以为,到了美国,我会彻底将段小兵忘记。
可是,忽然有一天,我又听到了那首《我只在乎你》,我的眼泪再次不由自主就下来了。
后来一次,我骑自行车出去玩,突然下起了雨。
我一边顶着风冒着雨,一边掉眼泪。
因为,我想起了我和段小兵也骑车出去玩,也是半路突然下雨,我叫段小兵下车躲躲,他却死活不肯,坐在后座抱着我的腰,身子和脑袋紧紧贴在我的后背,我突然有了一种生死相依的感觉。
我们就这样骑着车,一路生死相依淋着雨,慢慢地走。
如今,我一个人在美国,那个生死相依的人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顶着风淋着雨。
一路上,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流。
我一边骑,一边对自己说:把他忘了吧,把他忘了吧。
我不在乎美国的冬天有多冷。
我只在乎一夜醒来,我的身体还在不在美国。
我很少给家里打电话。
我怕听到有关段小兵的任何信息。
我只在过年时给奶奶挂了一个电话,奶奶还是提到到了他。
奶奶说,毛毛结婚了。
奶奶说,我走了后,他多次给家里打电话,问我去哪了,后来还亲自到家里来了好几趟。
奶奶责怪我说,飞飞,不是奶奶说你,你这人做事也太不讲究,还上过电视的大学生呢,出国了也不告诉毛毛一声,害得人家到处找你,那天他找到家里来,哎呀,那脸色白得,我还以为他得绝症了……
放下电话,我仿佛看见回忆里,一切恬静的往事,都安安静静地走向了衰败。
——上半部分结束——
——中场休息——
——谢谢大家——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