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说不如叫“雄兵山”,我知道段小兵从小就梦想去当兵,和他爸爸一样,做个英雄兵。
段小兵想了想说,“雄兵山”固然好听也吉利,我看干脆叫“段弼山”,“段弼”谐音“断臂”,谁要上山来破坏榆钱树,让他下山摔断胳膊。
我说,这也太狠了点吧。
他说,那这样,咱俩约定每年上山摘榆钱,谁要失约,让他摔断胳膊。
我说,你咒我呢。
段小兵笑了,笑着说,你怕了?
我瞪了他一眼,有什么怕的。
说干就干,我们找来块大牌子,上面写着“断臂山榆钱林”六个大字,下面还有两行小字,一行是“飞兵约”:“飞住望江东,兵住望江西;相约采榆钱,违者自断臂”;一行是“路人劝”:“君欲摘榆钱,施肥请在先。若君不施肥,断臂休莫怪”。
段小兵夸我是“油菜花”,说我太有才了,把各自的大姓小名全用上了。
我们在榆钱树的中间挖了个大坑,把大牌子栽了下去。
事隔二十年后,电影《断背山》出来,我惊叹于段小兵的先见之明,而比邻望江厂的那座荒山在二十多年后,被开发出来,为广大市民熟知,甚至一度成为本市同性恋者的据点。
下山的时候,段小兵扒着我的肩,我挎着他的腰,一路唱起了“采榆钱”:东家妞,西家娃,采回了榆钱过家家......
段小兵说,你是东家妞我是西家娃。
我说,我是西家娃你是东家妞。
段小兵说,你是东家妞我是西家娃,西家娃娶东家妞做老婆。
说着,他右手在我腰间又是一捞,我双脚悬空。
段小兵说:“西家娃娶东家妞做老婆了。”
我听了就笑。
虽然,我和段小兵好得如胶似漆,但我们之间仅仅是单纯的好朋友的关系。我是说,除了兄弟和好朋友的感情,我们彼此对对方并没有那种特殊的好感。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出如此暧昧的语言。
8
事情在悄然起着变化。
我和段小兵从来没有谈论过女生,他也从来没有表露过喜欢哪个女生。
直到戴雪蝉的出现。
记得那天,班主任领了个女生进来,白白净净的,很是干净、清纯。
她就是戴雪蝉。
戴雪蝉上台,给大家鞠了个躬,说,大家好,我叫戴雪蝉!
台下一瞬间安静了,每个人都像被电击了。我当时心就一颤,感到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抖动了起来。
戴雪蝉是从江苏转到我们学校的,据说她父母是工程师,被望江厂聘过来做技术指导,一家三口住在望江厂家属大院那栋最气派的房子。
戴雪蝉说的是一口带有港台腔的普通话,软声细语,实在是太有味道了。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到有人讲港台腔普通话!
戴雪蝉自我介绍时,台下再没有任何一丁点儿响动。教室的上空一直飘荡着那酥酥的腔调,这种声调浮在头顶和水面,台下的却深陷水底。
有一次放学,戴雪蝉从我们面前经过,我说了声:看,戴雪蝉。
段小兵的眼睛一下就像贴在戴雪蝉身上,直到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一路上,段小兵出人意料开始和我谈起了女生的话题了。
他先是装模装样说班上的这个女生怎么样,那个女生怎么样。说了一大通后,他才直奔主题,谈起了戴雪蝉。
谈戴雪蝉的时候,他又是装模装样矜持了一下,矜持完了,开始没完没了、喋喋不休夸戴雪蝉如何与众不同,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
段小兵兴奋地和我说着戴雪蝉。
段小兵说戴雪蝉,大眼睛,长睫毛。
段小兵说戴雪蝉,身材高挑,长发飘飘。
段小兵说戴雪蝉有一口百灵鸟一样好听的港台普通话。
段小兵说戴雪蝉有鹅一样的长脖子和气球般挺立的胸部。
他还津津乐道和我分析了班上众女生的胸部。
他说有的像包子、有的像馒头,有的像花卷,有的只有小拇指那么大。他一边说一边用小拇指比给我看,惹得我哈哈大笑。
说到戴雪蝉时,他语气大转,两眼放光,用手比划成气球,惊叹说,只有戴学蝉的像气球。
我不知道段小兵为什么要用气球来形容,也不知道这种形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来,可能,就是一个男生性心理从萌芽到成熟的一个表现。
但我毫不客气否认了他。
我说戴雪蝉的胸部不像两只气球,倒像是两只兔子。
段小兵眨了眨眼睛,问,为什么是兔子呢?
我说,你没看见她走起路来,像有两只兔子在里面活蹦乱跳啊。
如果说,此时的段小兵,是一个装满木碳、积蓄了能量的炉火盆,那我这句话像一束火星子,我话语刚出,他欲望的火苗呼啦啦上窜。
就见他两只绿豆般的眼睛盯着那座废弃的公厕,贼溜溜乱转,像是要从深深的眼眶里溜出去。
他拍了我的脑袋一下,说,是啊,还是你说的对,就像两只兔子,一跳一跳的兔子。
他甚至并着双腿,学着兔子,一跳一跳的。
他越跳越兴奋,越跳越亢奋,跳着跳着,他突然说了句“飞飞,你等我啊”,他一闪,就跳进了那座废弃的公厕。
我等了快十分种,也不见他出来,我着急了,在外面喊,段小兵,好了吗?
里面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忘带手纸?我嘀咕着。
我撕了作业本跑进去,却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段小兵解开皮带,裸露着白皙皙的屁股,一手扶墙,一手抓着下体,来回撸啊撸,一阵很快的节奏后,一股白色的液体喷薄而出。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疯狂的青春,虽然短暂,却是回忆无穷。很多懵懂青少年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打飞机,飞出去了,除了需要抹去的班驳和痕迹,有的什么都没有留下,有的却留下了一辈子的劫数。
比如,段小兵打飞机,于他,只是一种宣泄青春的方式,宣泄了,冲动没了,日子照过、青春照逝,步骤和起床洗脸吃饭没什么区别。
这种罕见的景象却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段小兵粗长勃起的下体,第一次看见一股白色的液体从段小兵的体内像炮弹般射向墙壁。第一次看见一个裸露的段小兵因为做这些兴奋而涨红的脸、颤栗的身子。
我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燥热难耐的欲火,如武侠小说中武林高手体内的真气在倒行逆施、飞速乱窜……
事态的发展就是这样。
当一个人做一件很个人很私密的事情,被自己身边无比熟悉还信任的人发现,并目睹自己做完这件事情的全过程后,他以后再要做这件于他看似私密的事情,就变得不那么避讳甚至顺理成章了。
就见段小兵抖了抖裤子,说了句:舒服!
我简直看呆了。
他突然笑了:“怎么了,你平时不打飞机?”
他的脸没红,我的脸倒是一下就红了,我简直就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动声色又问:“飞飞,你还有手帕吗?”
“哦,”我还没回过神来,我甚至有点紧张,僵硬地搜着裤兜,搜了半天,才呐呐地说:“没有了。”
段小兵准备把裤子提起来,我突然把手里的纸伸了过去,下意识问:“要不要?”
我都诧异自己的行为,我甚至感觉到声音也有点变,沙沙的,哑哑的,就像有东西卡在了喉管。
可能,我是不想那个奇怪且令人诧异的东西突然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