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杉杉继续凝视着我，渴望着我的答案。躲开她的目光，并不想细数曾经的悲伤，那些事，连同李楠这个人，我只想埋藏在内心深处不再碰触。所以，我仍然选择沉默。

杉杉忽然抬起手，叫来咖啡吧的服务员，问他们店里有没有扑克牌。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拿着一副扑克牌放在了我们的桌子上。然后杉杉对我和石晟睿说：“干坐着好无聊，要不然，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本能的觉得这个游戏有点危险，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反对。但是坐在对面的石晟睿却拍着手大声附和：“好啊，提议不错，游戏规则是什么？”

杉杉简单的回：“抽牌喽，点数最高的，可以问点数最低的人一个问题，被问的人一定要诚实回答。”

心里暗暗叫苦，一向不喜欢轻易袒露自己的心声，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并不友善的石晟睿。我怯怯的问：“可以弃权吗？”

“不可以！”杉杉很严肃的表情。看来想要临时退缩是不太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暗暗的乞求上苍：请赐予我力量吧，让我今天的手气一路飙升！

石晟睿抢在我前面，洗好了牌，然后第一个从一摞牌中抽出一张，大力的往桌子上一拍，我和杉杉看到那张牌后，都不自觉的笑起来，原来只是一张点数很小的2。杉杉瞟了石晟睿一眼，得意的说了一句：“你死定了……”石晟睿咧着嘴苦笑着，晃了晃头。

然后轮到我，我轻松的随便抽出一张，看也没看就把它翻过来摊在桌面上，结果听到杉杉和石晟睿欢快的笑声，两个人笑弯了腰，指着我面前的那张牌。低下头，心里暗暗咒骂老天爷：爷爷的，要不要这么寸？也是张2啊？

头皮开始发紧，警觉的看着杉杉的小手从牌中也抽出一张，她把那张牌捏在自己的手里，贴在胸口，嘴里喃喃自语道：“阿弥陀佛，比2大就行！”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牌搁在桌面上，轻轻的翻开。我的脖子也跟着伸长，定睛一看，哎，很不幸是张10！杉杉拍着双手大呼过瘾，然后用手指着我和石晟睿，开心的说着：“哎呀呀呀，我想想分别问你们什么好啊？”

石晟睿一脸轻松：“怕你啊？反正我的事你都知道嘛，我才不紧张呢。”然后她看向我，一脸同情，“倒是你罗澜，紧张的快尿裤子了吧？哈哈哈！”石晟睿的笑声听起来真刺耳，我并没有辩驳，盯着杉杉不服气道：

“不算，抽着相同的要重来！”

杉杉却不依，着急的说：“什么不算啊？愿赌服输啊！如果都一样就谁也不问嘛，我比你们俩都大，就一人一个问题好了。下次如果你们两个人也抽到相同的，却比我大的话，就每人问我一个问题嘛！”

忽然意识到游戏本身看起来更像是杉杉的陷阱，但是似乎也没有退路可以选择，咬了咬下嘴唇，狠狠的回：“好吧。”

杉杉却不先问我，而是转过头对石晟睿笑靥如花：“对了，臭剩，你最近还便秘不？”

石晟睿正拿着咖啡杯，悠闲的品着咖啡，听到杉杉的问题，差点将口中的咖啡喷出来，好像是噎着了，坐在原位干咳了好半天，脸都涨红了，没好气的瞪了杉杉一眼。

“你丫才便秘呢？我靠！罗澜，你不要信她，她胡说八道最有本事了！”

我忍着笑，回应她：“据说治疗便秘的最好方法是，多运动，吃点香蕉啊这种润肠的食品……”

石晟睿打断我的话：“我说了，我没有便秘！”由于她的声音过猛，坐在咖啡吧里少有的几个人，忽然齐刷刷的看向石晟睿，弄得她涨红着一张脸，百口莫辩。杉杉看着石晟睿的样子，笑了好半天，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然后她擦了擦眼角，仍然面带着微笑，终于将目光移到我的身上，考虑了很久，才蠕动着双唇轻声问：

“澜澜，我只想知道，你是拉拉吗？”

该来的总会来，逃是逃不掉的。虽然在这之前，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告诉杉杉，自己本来就喜欢女人，但是总怕她知道后会疏离自己。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已婚妇人的身份，告诉她事实真相，让她知道昨晚的缠绵并非我一时冲动也好。

正视杉杉的目光，收敛起自己刚才的笑容，然后点点头，回着：“我是。”

杉杉显得有些慌乱，与我对视的目光忽然看向了别处，她玩着手中的那摞扑克牌，静静的思考着。石晟睿忽然从桌子那边抬起身，双肘撑在桌面上，向我探过身，死死的盯着我看，一脸疑惑。

“别逗了！你说是就是啊！少来这套！”

我没有理会石晟睿，只呆呆的继续看着杉杉。不知道此刻在她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确定我是同志后，她会高兴？失落？疑惑还是不相信？本无心骗她到现在，而且严格来说我也从未骗过她什么，只是她不知道李楠就是女人罢了。

石晟睿看了看我和杉杉，赶忙又洗好了牌，然后从中又取出一张，这一次她抽到的是8，我抽到的是10，杉杉心不在焉的也取出了一张，却只是一张5。然后她抬起头害怕的盯着我，好像我即将问出的问题，会让她粉身碎骨一样。

握着手里的那张10，很想开口问她：“你是不是真的结婚了？你幸福吗？你有爱上我吗？你到底何时回京？”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其实我都想知道。关于杉杉的一切，自己是那么贪婪的想要统统得知，但是……看着面前的杉杉眉头微蹙，似乎很紧张的样子，我却不忍心去道破，去点明。并不想令她为难，也仍然不想成为她心里的负担。

我把牌放回了那摞牌的中间，再把杉杉和石晟睿的牌也拿过来，轻柔的洗着牌，头也没抬，漫不经心的说着：“算了，不好玩，三个人刚好可以玩斗地主。”

好一阵子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洗好牌后，我终于再次抬起头与杉杉对视，她正在默默的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失望。相顾无言良久，石晟睿才打破了僵局。

“别相面了，见不得你俩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然后她拽着杉杉的胳膊，大声说着，“走，我们去铁轨吧，再去大吼一次如何？”

杉杉仍然看着我，撅着小嘴，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李楠原来是女人？”

“恩。”我也简单的回应她。看着她眼里惊现出一丝不可思议，她摸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然后她把丝丝的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石晟睿低下头，盯着杉杉：“谁是李楠啊？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我赶忙接过了她的话，问：“铁轨？去哪里吼什么？”

石晟睿傻傻的笑道：“问那么多干嘛？走就是了。”

结了帐，终于走出了soil。跟着石晟睿又倒了一次公交车，来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顺着一道陡而险的石梯，我们爬上了一座大桥。桥的中央铺着绵延的铁轨，延伸至两边看不到尽头。杉杉始终没怎么开口讲话，她仍在默默的沉思着。似乎得知我是拉拉这个事实，令她心事重重。

石晟睿拉着杉杉，走到了铁轨中心，张开双臂大喊着：“许灵！许灵！许灵！”

跟在她们身后，拽了拽杉杉的衣角，问：“许灵是谁？”

杉杉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回应：“她是晟睿曾经爱过的女人，不过分开了，听说很快嫁人了。那年我和她来到这里，对着过往的火车各自大喊着爱人的名字，好像这样可以发泄出所有的思念一般……是不是很幼稚？不过，喊完以后确实心里舒坦很多。”

然后杉杉抬起头，再次与我的目光相遇，她小心的问我：“澜澜？很多拉拉最后都会承受不住家庭压力而去结婚，比如刘轩，比如许灵……那么，你呢？”

原来这才是杉杉心里担心的症结所在啊，她怕我也同刘轩一样，最后选择婚姻吗？可是，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我会不会找个男人嫁掉，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现在我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我不会结婚，她就会立刻回京和她的丈夫离婚吗？

只深情的凝望杉杉，刚要开口回答她的问题，石晟睿却忽然在身旁大喊：“杉杉，来火车啦！快快快，闪到一边去，我们一起大喊爱人的名字！”她拉着我们两个人的胳膊，把我们分开，拽着我们来到铁轨的一侧，靠着桥栏杆的位置。

我把目光投向远方，不远处果然有一列火车隆隆的朝向我们开过来！三个人面对着即将飞驰而过的列车，仰着头。火车带着轰鸣声，撞击着铁轨马上就要来到我们的面前。看到石晟睿把双手放在嘴边，形成了一个喇叭的形状，然后她对着直面而来的列车，忘情的大喊着：“许灵，许灵！许灵……”

杉杉也跟着张开嘴，也把双手放在嘴边，我看不到她的口型，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因为列车此时刚好经过我们，呼啸声已经掩盖了一切。我只知道，她在拼命的大喊着什么，一样的忘情，一样的奋力。她会喊刘轩的名字吗？还是……

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这样的行为的确有点幼稚，但却激发了我内心里的冲动。看着即将匆匆而过的列车，高声的咆哮，无所顾忌着：“杉杉！杉杉！我爱你，我爱你……”

我们的声音都淹没在轰鸣声中，随着列车的疾驰而去，飘向了远方。

呆呆的看着杉杉的背影，孤独的默默心伤。

（附上我们在铁轨上的照片，依然是杉杉所拍，她简单的PS了下。铁轨上那个小人，是姓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