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吧。可在你出现以前……因为有小洁,我认定了这辈子没有权利再爱别人。”
车身又晃了一下。我听出点话外音来,不祥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一起去爱小洁,一起照顾她?”性子急,我先拿话堵她。
贝蒂看向窗外,扭着头,“像现在这样……你看到了,没有用的。我不可能为别的事分心了。你何必跟着我受罪,没日没夜没有正常人的生活……”
我很想把车停到路边,哪怕打上应急灯停在高速公路的一边,我需要两只手一起抓住她,面对面跟她说话。但是我没有能够。贝蒂先稳住了我。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我松开她的手,一下一下狠狠砸在方向盘上,“没有什么怎么办!我愿意跟着你受罪,也许还能减轻一点你受的罪,我不怕没日没夜就怕没有你!陪着你过你能够过的日子,为什么我不能过?”我拿袖子抹掉不争气的眼泪,看清前方的道路。
贝蒂来拉我的手,摸住我砸方向盘的地方,她的眼泪掉在我手心。
“好好开车,我想去看一看大海。”
高速公路通往海边慢慢转成了蜿蜒的山道,车速降下来,我也让自己平静下来,近乎呆滞的平静,差点忘了贝蒂在旁边的平静。
无论说出来的豪言壮语多么慷慨激昂,不等于完全忘了实际情况。我明白了贝蒂今天叫我出来的真正目的:她要跟我分手!郑重其事的。
这回不是跟我斗气,玩花样,她有预谋的,跟我玩真的!
(废话少说,赶紧发了,不然废话发上去,正文说我是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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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不是跟我斗气,玩花样,她有预谋的,跟我玩真的!
海边有雾,很辽阔的雾,铺天盖地把整个太平洋包围起来。刚才还有阳光的,一朵云彩砸下来散成一片雾,远处什么也看不见。长长的沙滩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海浪突兀地涌上来,像一只只巨大苍白的手,要把人拉进去,盯住看久了会生出恐怖。我直往后退。今天实在不是什么看海的日子。
海风很凉,把她头发吹乱了,白茫茫的背景,卡通片一样的画面,贝蒂孤独的身影。
我看不下去了,又走上前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她握住了我的手,却又像要掰开。
“我不能整天看着小洁,心里想着你。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那你不要想我,让我想着你就好了。”
“不可能的,只有让你离开我,让我什么都不想,在小洁的身边我才会安心。”
“让我和你一起陪在小洁身边,不是更安心吗?”
她使劲摇头,抱住我胳膊,放开声音地大哭起来。风和海浪卷走了所有痕迹。这是她要来海边的真正原因吧,我静静抱着她,不劝阻,让她尽情地哭,哭得云开雾散才好!
贝蒂抓着我袖子抹她的脸,哭完了,转过身来还不好意思,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把她搂进怀里,捋顺吹乱的头发,吻她耳朵后面细细腻腻的皮肤,吻到她抬起头用嘴唇接住我的吻。我们站在凉凉的海风里吻了很久很久,吻到全身都暖和起来。
“我们该回去了。”她挣开我说。
“我要去洗车。”我很正经地哀求。
她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讨厌!我要回去了。你乖乖去上班。”
“我哪里也不去,跟你一起陪小洁。”
贝蒂拉住我往回走,叹着气说:“那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必要。”
其实不用去洗车,海边的停车场没有别的车。但是,我看见了贝蒂的焦虑,她的心不在我身边,在医院在小洁那里。正如她自己说的,看着小洁的时候会想我,和我在一起她想的是小洁。我再一次明白了她的痛苦。
贝蒂坚持要跟我分手,是真的,她下了决心的,不是为我着想,是她要的解脱。
但我知道了这样的原因会答应她吗?不会!
感情就是如此,没有到了断的时候,任何一方还抱着点希望都不会放弃的。
贝蒂不许我去看她,不许我打电话,不许这样不许那样。
我等着,等她熬不住了自己来找我。
老天的安排总让人目瞪口呆。
反正也不能怎么样,我几乎忘了和贝蒂的关系在这样一个怪异的环境里有何不妥。
我可以把周围那些说着中国话,吃着中国饭,挣着美国钱,管着美国闲事的人不放在眼里,可在他们眼里我又是怎么回事呢?
生活给我上了一堂很严厉的课。
(天涯这里点击率自动上升很快,可回帖顶帖的不多,潜水员个个训练有素啊~~~去站里留言的也不多,救生员见死不救啊~~~
在此鸣谢经常出现的几位朋友,我记着你们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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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这天中午,店里来了风风火火的女人,不是来吃饭的是找小青的。听口音知道她是台湾人,留着很久没打理的西瓜皮头,走起路来齐刷刷撅在后脖颈,左边一甩右边一甩,粉红色的卡其布休闲裤上有几个污渍印,下面穿全黑的半高根皮鞋,上面套着件中袖花毛衣,到处起着球,像三年没洗过。这样子敢出门是很需要自信的!不过,在这里见怪不怪,生活水平不是看衣着打扮的,大家的审美观普遍宽容。
我所以特别注意这女人,除了她嗓门大台湾腔浓,还因为她一进门格外注意我。水泡眼跟金鱼有得一比,眼珠却非常灵活,上上下下直朝我看,那眼神像在警局里辨认罪犯。
她跟小青一接上头,挥舞着手上一张白纸就嚷嚷开了,还直拿眼角瞥我。
“呕把信打印出来了啦,你要不要看一看,在住里签个名就好了啦。呕还找到几个家长,下午呕们在学校门口签名,一起交上去啦。”
小青脸上浮起紧张又兴奋的皮笑肉不笑,“不用看,不用看了,你搞定就好,那我签上名字。要不要再多写几个?反正他们也不会一个个去查。”
“好办法,好办法,你最有办法了啦,多写几个多写几个,省得呕一家家跑,混累的。”
我想笑,想起了“粉红凤凰飞”应该请闹台独的同胞们多多练习,省得“混魂混黄灰”了。还以为她们要联名签署什么重要文件呢,还造假,想阻止中华航空再往下掉“灰机”?
那边,两个女人正凑头凑脑对付一张白纸,压底说话声音,其实又特希望我听到。
“不管有没有用了啦,呕们一定要坚决缓(反)对啦!美国人混离谱,怎么阔以把这种内容编进小学扩本里?呕们以后小孩子要学坏的啦。”
小青见嫂子走过来了,故意扭过头说:“真是的,我肯定要反对的,来来来,嫂子你也可以帮我们签个名。”
“什么东西?”嫂子问。
小青斜我一眼,对嫂子说:“哝,这里的小学课本就有教同性恋的课文,什么谁谁谁有两个妈妈。我们有家长反对,要一起写信签名交给学校。”
我听见了,明白了,难怪她们故意在我面前兴师动众的。真他妈文盲加弱智!同性恋有教得坏的啊?早好像听说过,美国教科书里有这么篇文章,讲述一个孩子有两个妈妈的家庭生活。这算什么?让孩子学会尊重别人的选择,早一点懂得社会上存在的生活现实,有什么不好?总不至于像她们这样少见多怪。愚昧,纯粹的愚昧。
嫂子拿起那张纸,看不懂还装模作样看半天,然后也在上面签了字。
这一笔就注定了日后的冲突。
(爱回帖的人们啊,心地善良~~~
)
嫂子签这个名是冲我来的,闻到火药味了。小青做导火线,成功地烧到了我脚边。很想对着她的脸撒炮尿,虽然她那张嘴比马桶脏多了。
这么多年自在惯了,我早学会了用最正常的心态看待所有周围不正常的眼光,一句话:关他们屁事!渐渐地,正常人懂得了正常方式的正常交往,天下太平。问题是碰到了不正常的正常人,我越自在他们越难受,鱼刺卡喉龙了,咽不下吐不出,于是就嗷嗷叫唤。
几天以后,我差不多忘了那件事,直到再次看见台胞女人冲进店里。
“学校说呕们的缓对没有用啦,要缓应到教义(育)委员会才阔能修改课本呐……”
我当时就知道她们在瞎闹,可能还是小青出的馊主意,太无知了。在美国歧视同性恋反而会被告。受法律保护的权利,几个婆婆妈妈的女人闹腾一下就能修改教科书?那不如把她们送去日本做慰安妇,见证历史,修改日本教科书更有她们的人生价值?
所以我笑吟吟冷眼旁观,看她们忙乎个什么结果出来。
小青拿胳膊肘撞了台胞一下,显然不希望她嚷嚷这样的结果。
又可能是一个提醒,有另外话题,编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