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鲜姑是第一个了解内情的,她吃不准我和贝蒂的关系究竟到何种状况,所以没把全部实情告诉我。可见她看问题很透彻:贝蒂可能接受我,却不可能接受曹师傅。至于这桩婚事,不过就是大家吃一顿喜酒。曹师傅有了合法打工卡,贝蒂不必再担忧雇佣黑工的麻烦了。
由于我的激烈反应,贝蒂自己急于澄清,何鲜姑会心一笑。
话说回来,我自己这边还挂着海伦,别以为贝蒂跟我好了就能心安理得守着她。该是我慎重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我不能没有良心地说自己不曾爱过海伦,更不能没有良知地说现在和贝蒂是闹着玩解闷的。感觉对海伦有愧,因为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了别人,不是逢场做戏,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在看不见贝蒂的时候或许有个问号出现,一见到她我脑袋全昏了,眼睛里只有她,轻扭的小腰,修长的腿,微卷的头发,白晰的肤色,勾人的甜笑和桃花朵朵的目光……最要命的还有她身上的气息,总让我大白天就神不守舍,想着夜里和她魂牵梦绕的纠缠。而且我现在可以肯定她是有意识的,时时刻刻要吸引我。
贝蒂是认真的。她开始明确她的权利,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我的电话,当然就是不允许我再和海伦有任何联系。想当初,我没对她怎么样的时候,她已经为我跟海伦打电话不高兴过了。这个女人太厉害,虽然她永远不会承认早就对我有意思了,布下种种诱惑设好层层障碍,眼看着我一步步落入情网,排除万难,到头来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勇往直前去追的她。
没啥可抱怨的,两厢情愿了,谁不喜欢这样甜蜜的圈套?
剩下来该我承担的一件也跑不了,什么叫生活的考验啊?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什么叫缘份?如果海伦不敦促我来美国,如果海伦拿到签证早些过来,如果我不陪东北银来找工作,如果我坚持不到这里上班……好多事情一念之差,就能把人带上不归路,难以回头,越走越远。缘份该来的不知不觉来了,该去的自然而然会去。
贝蒂女儿去上海给了我接近她的机会,可是小洁回来以后我还能和贝蒂在一起吗?海伦到新加坡工作给了我疏于联络的方便,也许她这次真的签出来了我会跟她分手吗?我实在没法确定。只有为自己找到开脱的借口,过一天算一天吧。
贝蒂每天往上海打电话,小洁一切都好就是想妈妈,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她还需要观察一个疗程,把体质调养好了可能回来要做一次手术。看到贝蒂挂完电话眼泪在打转,我心里也堵得慌,要能切半个心脏给小洁我也愿意,如果能让贝蒂从此不再担忧伤心。
我回家拿东西的时候上了网,看到海伦的留言,到新加坡以后她会很忙。
我留话:你忙你的,我也很忙。拿到签证再给我发消息吧,看我那时候还要不要你。
够绝情的了,可我知道海伦仍然会以为我又在虚张声势,一笑了之。但愿吧,真不想伤害她。好在她永远有自己的成功信念支撑任何挫折。
每晚下班,我自己开着车跟贝蒂回家,她似乎也知道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久。我们心照不宣,彼此都格外珍惜两人世界里的每分每秒。
我在刷着牙,她会从后面紧紧抱住我,把脸贴在我后背。于是她坐在马桶上,我也会上去捧着她的脸亲几下。她洗澡,我就守在卫生间,学一部搞笑电影的台词,怪叫着:“美女洗澡喽!”然后等着看她出浴。等我洗完了,她总要收掉脏衣服,拿一块干抹布擦净洗脸台和镜子上被我甩得到处都是的水渍。
她喜欢听我讲故事,一些过去的经历,一些网上看来的趣闻,好些是带荤腥的话题。
我成了她的性教育启蒙老师。好像贝蒂真没开过荤。有调查报告显示,不确定具体数据,反正有相当一部分个性保守的女人,生儿育女一辈子,居然从未体验过性高丨潮丨。也难怪,碰上个没有情趣不懂体贴的男人,**着也能把女人肚子搞大。估计贝蒂唯一的婚姻带给她的只有痛苦经验,所以生下小洁以后,没多久就离婚了。可是无论我怎么信口开河,贝蒂对于她自己的过去,绝对滴水不漏。
非常偶然的一次,她说漏嘴了,好像是说到我的星座,她说“啊?你也是这个星座?难怪那么像……”我马上追着问像谁,她从此缄口不提。莫非曾经有个和我很像的人出现过?因而贝蒂才会对我感兴趣?有可能,却不得而知。
像贝蒂这样矜持敏感的女人,**一定是建立在情爱之上的。
被我开了荤以后,贝蒂由内到外起着极其微妙的变化,只有我用心能够感受到。她是一个无比纯粹的女人。她的心思和身体都无比细腻。于是我丰富的经验,无微不至的尝试,精湛的发挥,全被她悉数体会去了,无比受用。
一次次的飘飘欲仙,她在我耳边绪绪念着我的名字,我知道她再也离不开我。
上午十点钟以前,我通常是醒不过来的。她却喜欢早上做事。我认了。
不远处的教堂传来“噹——噹——噹——”的钟声,不紧不慢,越过一片片倾斜的湿润的屋顶,穿过一个个颤栗的半透明的树梢。早晨的阳光是流动的,从落地百页窗里一屡屡淌进来。
平静而美好的早上,从前好像不曾感觉到。
我幸福地从她身上下来,拉好被子,抚摸着她高丨潮丨过后的惓慵。她身上总有淡淡的香草味,呼吸带着奶香,每寸肌肤都白嫩细腻。第一次亲近她,让我想起香草冰激凌。因为她平时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
她是个很容易令男人垂涎的女人,让我无条件占有着。
当我意识到任何占有都需要付出代价,已经来不及了,挣扎都是徒劳,就这样被她牢牢捉住,深深陷入,就像每次进入她的身体,总有再也拔不出来的感触。
当我沉醉的时候,吻她,舌头总被咬住,痛得全身紧绷。但我很快忘了伤痛,又去吻,又被咬。周而复始,忘乎所以。爱是需要勇气的。
你只能爱我。
哪怕我还爱着别人,
你也只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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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醒了,我躺着不动。黑暗里电子钟上的红字起着缓慢变化,6:05,6:06,是谁发明的用七根火柴棍能搭出所有阿拉伯数字?从什么年代开始,电子表电子钟计算器上到处可见这种硬杠杠的数字……我已经摁掉了闹钟,想着些极其无聊的事情,消磨剩下的时间。
天总也亮不起来,这里是纽约,冬季漫长黑夜漫长。
海伦睡得很熟,沉沉的呼吸,说明没事了,我知道她会没事的。今天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不愿意吵醒她,坚持不要她送,我叫好了机场小巴七点半来接。差不多该起来了,我小心地翻过身,掖好被子,看见她模糊的背影。
我用手撑住脑袋,继续看她,想找到上前抱一抱她的欲望。
没有必要了,不喜欢做作虚伪,扮什么假慈悲?
突然我听到清晰的声音,是海伦在说:“快起来吧,早点走,让我多睡一会儿。”
“你也醒了?”
“我没醒,别跟我说话了。”
昨晚是岁末,我们在曼哈顿一家昂贵的西餐厅用晚餐,两周前订的位,既是阳历年夜饭也为了庆祝海伦找到理想工作,在一家跨国物流公司,年薪十五万起。在她有能力养我的时候,我已经决定离开她了。
没有遗憾,我必须走。感情就像眼睛,揉不进一粒沙子的。
她一直都很平静,幽雅而熟练地使用刀叉,小口抿着红酒。雪白的餐巾从桌面搭到腿上,她非常小心那套花了一千多美金新置的藕荷色套装,是去面试前我送的。
海伦的目光游离在四周,餐厅里座无虚席却一点也不嘈杂。听得见背景音乐是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演奏的曲目,施特劳斯的波尔卡。温暖的壁炉和圣诞新年的装饰。
我跟海伦小声说话,互相祝福,客套得简直陌生。
还有一个感觉陌生的原因,当告诉海伦我决定回旧金山的时候,她一点都不伤心。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句:那你是不打算回来了。我点点头。
应该感谢海伦大度,没有让我为难,却又让我有点失落。多年的感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结束了,遗憾都不留?太可笑了。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凭什么让海伦遗憾?她对得起我,是我对不起她。离开她是我的损失,而她应该庆幸。
连续几天,我订机票,整理东西。海伦熟视无睹,忙忙碌碌找工作,准备她的面谈。
我拿信用卡透支给她买下了那套洋装,她高高兴兴接受了。
“你还欠我一个钻戒。”她试穿上那套衣服,风姿卓越,翘着兰花指伸到我面前。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辈子我已经没有如此荣幸为她买戒子了。
她并不追究,依然如故泰然处之。
令我不安的一幕还是发生了,竟然让我意外,让我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