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麻烦在家呆着,睡觉最省事。”
“睡觉也不省事,他呀,成天在家看黄带看A片,声音也不关轻点,我们家孩子问我好几次了,这个叔叔房间里怎么老有人哭。”小青又来见缝插针了。
大家听见了都笑,东北银闹个大红脸,“到美国这儿跟劳改差不多了,在家呆着还能干啥?”说完狠狠瞪了小青一眼。是有点过份,这种事拿到上班地方来说太不给人面子了。
我帮东北银说话:“包租婆,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叫他声音开轻点不就行了。”
小青来劲了,“开轻点就行啦?他来了以后电费猛涨,整天整夜电视机开着。”
我见东北人脸色由红转绿的,赶紧打趣:“那我送他一个草垫子,叫他回家只准打坐练功,上床睡觉。”贝蒂在账台里面偷着笑。
“对对对,我再剃个光头,点拄香,灯也别开啦,省电,行不?”东北银冲小青说。
陆陆续续客人进来,闲话打住了,中午就开始忙。
贝蒂当然乐意,笑眯眯守着钱箱合不拢嘴。
连轴转了两个多小时,快忙完午餐的时候,进来一中国男人带个美国姑娘,说着话他们自己坐到了我管的桌上。已经很累了加上睡眠不足,我不想做,叫东北银上茶给他做。
东北银上去点菜,那男的说英文,东北银掉头回来把菜单还我。我都听出那人英文里的中国口音了,装什么洋葱?我上去偏拿中国话问:“吃点什么?”
男的看看我,还拿英文问:“什么是你推荐的?”
我坏笑着用英语说:“小笼子里的包子(小笼包),没有过性关系的鸡(童子鸡),葱虐待过的鱼(葱拷鲫鱼)。”他听得一头雾水,指着菜谱要了小笼包,午餐的干烧虾和鱼香茄子。
美国姑娘看上去清秀文静,一直没开口,听我说完忍不住笑了,轻轻对那男的说:“你可以说中国话,”人家听他说的那英文一定也别扭,男女他她都分不清的。
小子硬撑,说这里是美国,应该大家讲英语。我站在那儿直翻白眼,真想拿杯凉水泼他一脑袋。估计他和这女朋友交往也不深,想显摆显摆英语多好,连中国人都听得懂。
没精力搭理这种败类加土鳖,管他怎么叫唤呢。
菜上齐,总算我能喘口气歇一会儿,肚子也饿了等着曹师傅开饭。
土鳖对我招招手,要冰水要白醋,跟我说美国人吃饭都爱喝冰水,不碰黑醋蘸白醋……我纳闷从哪儿来这么个贱人!开始仔细打量这土鳖,大概也就是附近电脑公司里的小职员,中午请出个白人同事吃吃饭,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要真想耍耍派头显摆英文应该上人家西餐馆去,跑我们这儿来吃特价午餐?看他一条腿直想往凳子上踩的模样,断定这人是从哪个小地方拼命念书出来的,混到今天这样,非常自以为不得了了。
我到我们自己的饭桌前刚坐下,土鳖又挥起了胳膊,我只好放下碗筷走过去。
“有啥吩咐?”我问他。
小子推了推眼镜,小范围挥舞着一双筷子,说出一段超级经典的话,这回他改说中国话了:“你们的小笼包怎么一扎就破呀?这鱼香茄子里也找不到鱼,还有干烧虾又没烧干。”
我彻底服了他,于是回答:“我们有死面疙瘩怎么扎都不破的,鱼香茄子里要有鱼那叫鱼烧茄子,还有这干烧虾要是烧干了就成椒盐虾了。”我说得有板有眼,听见这话的听懂这话的人没有不笑的。美国姑娘也笑眯眯举起筷子吃了几口。
土鳖一拍筷子,恼羞成怒了,“这菜没法吃!你以为我没下过馆子吗?把这些全撤了,我要重新点菜!”他五官挪位形象恶劣,太不注意国际影响了。
“行啊,这些都在您帐上了,只要照收全买单,点多少都没问题。”我顺手把菜谱递给他。
“这菜我们没吃过,凭什么要买单?”
“那是你自己点的菜,不吃也得付钱啊。”
土鳖站起来指着我鼻子,“你个臭打工的敢这么跟我说话,以为我没钱?偏不付给你!”
我抡胳膊打开他的手,也指着他的鼻子说:“知道你有钱,公司股票上市了,挣几个美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瞧你长个农村户口的脸,淳朴厚道应该挺可爱,怎么受点教育学会跟自己中国人过不去了?!”
“说什么你?农村户口怎么啦?我现在还有绿卡呢!你呢?有工卡吗?打黑工的非法移民吧?叫你们老板来!叫你马上滚蛋!”他一手插腰吐沫星横飞地叫唤。
“叫什么叫?我非法移民,你去叫丨警丨察呀?没人教训你个败类了还!”我抄起那杯他一口没喝的冰水,整个泼他一头一脸。
屋里的人除了那美国姑娘,应该全听见我们的对话了。
那土鳖目瞪口呆,甩头抹脸除下眼镜。贝蒂小青,何鲜姑都过来解围了。小青抓过一块餐巾忙帮他搽水,“对不起对不起,顾客是皇帝,怎么能这样……”
“你你你们哪个是老板?我要投诉,给我道歉,炒你鱿鱼。”他又指我。
我还抓着空杯子,看看贝蒂,看她怎么来主持这公道了。我甚至想好:决不道歉!贝蒂如果当这小子面敢说我一句不是,我坚决离开!一天也不做了。出门还要揍那土鳖!
贝蒂过来,从我手上拿走杯子,“我们菜做得不好,服务也差,这个帐您就不用付了。你可以走了。”
“不行!你是老板吗?怎么处理这个打工仔吧……”
关键时候,美国姑娘站起来,说着中文让所有人惊呆住,“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听得懂一些中文。我在上海工作三年,你们菜做得很好。”说完她摸出三十块钱摆在桌面上,对那土鳖说:“我们走吧。”
土鳖愣了,头发还在滴水,乖乖跟着往外走。
我也没反应过来,好在刚才贝蒂没有为难我。
事后,小青话就出来了,她跟东北银说这种情况也只有我不被炒鱿鱼。什么意思?那意思贝蒂挺护着我的。
41
秋天是最美的季节,瓦蓝瓦蓝的天空下阳光灿烂色彩缤纷,街道边的树木红的红,黄的黄,绿的仍然绿着,鲜艳得层出不穷。很想开车到郊外到海边走一走,可一个人就没意思了。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或者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贝蒂越来越水灵灵的,一举一动透着鲜活可人,美人鱼一般在店堂里游来游去,勾得我心里小猫直抓,总想凑上去咬一口。无奈啊,天天两点一线上班下班,精疲力尽地回家,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在店里,我比较老实,不敢乱说乱动,最多也就偷偷多看她几眼。当然,她也常偷偷抛个媚眼,更有甚者,四周没人的时候悄悄拧我一把,让我心猿意马,美滋滋地为她跑堂。
不过,晚上时间好打发了,我们开始煲电话,通常她忙完女儿就会打电话给我。大部分时间是我在说,天南地北聊个没完,谁让我经历丰富知识渊博还脸皮厚,没有不敢说的。
听说就怕流氓有文化,还有丨警丨察不执法。我承认我属于前者,又没钱又没权的,还没堕落到低级下流的耍流氓,那就假装高雅入流玩艺术讲文化,中国的美国的东方的西方的古典的前卫的,不深不浅,哄哄女人刚好够用。
就这样,贝蒂爱听我瞎掰,逗得她小半夜里乐不可支。也有时候她听着听着睡着了,喊她几声没反应,我就静静听着她睡觉,隔上一会儿,她会翻身叹息,梦呓般地跟我说:她要睡了。那种感觉就像她在我身边,安静地睡着。可是,电话一挂断,又剩下我一个人,孤枕难眠。写作是彻底荒废了,要不说玩物丧志呢,玩感情更没治了。我居然拿起笔给她写情书了,这可是我的强项,高中没毕业就帮男同学代笔追女同学,一写一个准!
扬扬洒洒写个三五页不成问题,上班时候悄悄塞给她,还真见着她脸热心跳的样,拿水汪汪的明眸深深睃我一眼。然后,晚上回家,我等着她电话,仔细听听有哪些是看过信以后的反应。她好像很满足这样柏拉图式的游戏,还乐此不疲了。
很多次,我热切地希望她能出来,哪怕不肯到我这里到外面,能在一起温存一会儿。可无论我怎么个花样百出,她从来也不答应,即使电话里的对话已经问到她穿什么衣服睡觉,她说她没穿衣服。恨得我牙痒痒!白天吧,望梅还能止渴,这晚上听声儿也不能充饥啊?!如此的电话热线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从精神到肉体的。我可没有柏拉图那么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