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掠一眼,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应与我年纪相仿,前额挑染了几缕黄毛,歪头夹着电话低声商量着什么,那身正装制服多少有点不合身,袖口很板正,却有一丝脱线,黑的,估计平时不怎么穿临时翻出来上阵的那种。左边耳朵上一个耳洞,虽没戴耳环也没逃过我的眼。中指有色差,戴戒指的痕迹。
两秒钟,我已经把她扫描了一遍。基本信息录入。
Ok,你们BS我吧。但这行,是靠眼吃饭的。
礼宾小姐裙摆晃动,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
我跟左嘉权,哦对,JACK,从工作人员通道绕到后面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巨大的屏风,隔开的前台的躁动和后台的平静。
偶开始跟着JACK一一问候各位老湿,xx老湿你滴好,xxx老湿你滴厉害,以后照顾,多多照顾。如是。
他们大多抬起头从眼眶后头瞅俺一眼。以示招呼。
其中一位还拿着高倍放大镜,我低头看他手里正在研究鉴腚的玩意KAO,这玩意不用这样看吧。
好吧我承认我今天卖相是不咋滴,与这个“滴掉奢华”场所太不相衬。
找个角落坐下来,随意的东张西望,这时我的注意力才开始高度集中。我留意着每一个让我不经意看到的部位,细节,一个盘沿,一块角料。。。试图推测和判断它们的材料,器制,品相,年代,价值。先远观推测,再近看验证。
我知道,我现在该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只拿眼看,耳听。
嘿嘿,谁让我是天津卫沈阳道“老狐狸”的关门弟子呢。
存档里只有这段。
接下来就开始忙着撤展和接待遗留客人提货了,客人基本都是现买现提的,还有一些行家的东西,不过放过来标个价捧个场,或者自个举回去。
我们自然也不会收这份佣金的,现在是淡季,行市不好,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所以,每天只留一个老湿值班,其他老湿休息。主要是裤管(库管,嘻嘻)部,客户部,财务部的人在忙着张罗。
偶是新来的,虽然公司没要求,我也日日跟着,主要还是想熟悉下情况,看看货哪些出了哪些流拍了。。。哪些是哪路行家的捧场货,当然,也夹杂着杀猪货(行话:一眼假的赝品)
当然,这个一眼假指的是对资深行家,偶不算。偶尚未出师。
按老规矩,师傅这样走了,我一辈子都是个“留堂货”,未出师的。
一直没见着郑总,有点纳闷,既来之则安之,我倒底算哪个萝卜哪个坑,总得有个正式的说法和介绍不?
忍不住打了电话关机。
问JACK,他阴阳怪气的,说:石小姐,不用急,过几天上边就会有安排出来的。
还飞了我个眼色,我浑身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老湿们一走,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您可别以为干这行的都是眼镜片8知多厚,嘴巴8知多酸腐的老头老太我们这公司7成以上是年轻人,就是35岁以下的吧。
财务是个俩胖mm,外号“双雄”(熊)不知是不是把公司午餐那点可怜的油水全给盘剥到肚子里去了;
其它部门精蝇也不少基本都顶着知名大学文史考古博物馆本科硕士的学位,倒都熬得干瘦得多,
还有一个mm服务过集美,叫苏珊,(抱歉,不是苏珊大妈)英文法文都拿得来,看字画出身,眼力如何没领教过,但是人靓条顺,又算半个公关经理,算公司最亮眼的吧。
只是和JACK不待见。保洁阿姨说JACK追过她,好像还在一次年终聚会上企图轻薄,苏珊坚贞不屈,如何如何。。。
俺师傅教的:想要了解一个户里人家的实底,先得搭上那家老妈子。
偶总结:在现代化公司,要先搭上保洁阿姨。
。。。。。。。
我都默默看着,大气也不出。
果真,暴风雨前的平静。
炸雷来了郑总因病辞职调养。另一位副总也将调任他处。(郑总的事以后还有交代)
总部不日将新调一位新老肿来,主理大中国区业务而且,还没提副总的事,傻子都知道,一定是绝对的嫡系,要独揽大权啊。
当然,我这小虾米的安排就不用兴师动众了,由JACK转给我一张录用书XX部业务员助理,所谓助理,就是没有独立收货的权利。就跟医生没处方权一样。跟班一个。
前两年师傅身体不好开始,很多货的来往都是我独立做判断了,手熟了尾巴偶尔就有点翘,他会设个套整我点我几下,倒也吃了些苦头,但依着师傅行内的人脉和威望,倒是没有伤筋动骨过。
现在没有大树了。
我拿着那张白纸黑字的录用书发了一会呆。
左下角有个手写的签名偶这鹰语水平真不知道写的是啥,后来才知道,那是新老肿Céline的签名。
人没来,权已到了。
抱歉,这才正式进入各位淫民大众喜欢的正题。。。
这几日公司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要换主帅了。谁知道是啥个脾气性格,好不好伺候泥?
连保洁大姐都提高了十二分警惕,平时忽略的角落也要格外弄干净,谁知道这位新帅会不会是个进门就往门梁上摸一把检查卫生的主?
还是师傅那句话:“人啊,都是杀生的少,宰熟的多。咱这行,格外如此。老辈的,玩了一辈子鹰,都是被最亲近的那只给啄了眼。”
郑总“病休”,副总“调离”,新肿未到。
一时间山中无老虎,几位老湿都是头一埋专心研究鉴腚理论一天不抬屁股的人。
大拍又刚过,各位青壮也都是被折腾得脱了一层皮的。坐在那里都有点无精打采。
干我们这行的,有活的时候是禽兽;没活的时候是教授,真教授哦。都各自进修业务了。
就显着JACK这厮了:“小谈,你这会不忙吧,把那啥xxxxxxx。”总之,就是很没营养的杂货。
这次又是让这位“小谈”去把之前的图录做个整理,就是搬来搬去的苦力活。
果然不出我判断,这小谈自那几天不得已而为之之后,再见没见她穿那不甚合体的制服。因为那是个裙装,嘿嘿。
看她一人着实累,那些图录真挺沉的,我蹭过去,帮她搬起一摞,哪知丫突然转身跟我撞一块,幸好我抱得紧,没散一地。她倒没好气:“泥泥,吓我一跳。”
忒胆小了吧,难道我走了眼?“怎么?又收拾啊,不是看你昨天刚收拾过吗?”
看她一脸怨气,估计憋着没好话,但我毕竟新来,她对我没底,难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甩甩那几根黄毛,公事公办的说:“新老总明儿要来了。”
来就来呗,咱干咱的活,他是老虎,能吃了我?再说,我本就是个没收货权的助理,能错到哪儿去。
下了班公司不准留人,我一头扎进网吧。每日的功课还得做。
打开邮箱,与以前的几个上下线行家互通有无,看看东西,保持保持状态。
他们还盯着要师傅的几件东西。我回复:这些东西我做不了主。得先问问曾经几个大客户,他们曾是衣食父母,如果想要就是一时没有资金也得给先他们留着,云云。
还有一个做北方老窑的行家,我发信告诉他我近况,现在在大行里,他曾考虑要出的那批货还出不出了。。。或者可以挑几件二流三流的试试看。
这些人,你就是苏X比佳X得上门让他拿压箱底的货出来捧捧场,他也未必就屁颠屁颠的乐意。
这世道,东西越来越贵,好东西越来越少,有点像样的货色一出来,正经的实力行家藏家们都压一件是一件,摆在大市市面上给你看的都是二流三流不入流的货色。好的东西早一手二手截走了。
顶级的东西,你给他灌半斤巴豆也未必能让他拉出来的。
这行,远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
征集不到好的货源,你就是广告铺天盖地,门脸像个金边也没用。
我在这里接下来做什么,怎么做呢?
。。。。。。。
迷迷糊糊居然睡着了。
半夜里被老板晃醒,看看外面下雨了,没带伞。
这网吧有包间,换了个大包,能睡觉过夜。
当然没想起设闹钟。
第二天,当然就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