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早早来了,早上一出门就被寒风呛了个趔趄,昏昏的脑子一下就激醒了。
我一向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犹豫了几秒,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回屋拿衣服。
一件厚点的外套都没有。
我刚从南方上来,通身行李也就一个小箱子,胡乱翻出件外套又套一层,哦,还有件碎花点的男式丝质围巾,皱巴巴的,荷活里道买的,哭笑不得,不管了,别感冒是正经,也翻出来塞领子里,这才抖抖索索的出门。
一件厚格仔衬衫外面套了两件外套,发白的牛仔裤,匡威的米色帆布鞋。
(嗯,那风尘仆仆的架势,要仔细看才看得出是米色)
我这样子,就是比犀利哥多洗了把脸。
这要是平时出门也倒罢了。
可偏,这是偶到新公司第一天报到。
昨儿晚上真不应该。。。。。。
兜里带上来的钱并不多,也不知道这即将到来的未知是个啥境遇,能省则省吧。
我在路边买了早点,一路小跑大概两三站路,喘着粗气来到地铁口。
新公司的办公地址在近郊,出了地铁口并不直接到,还有挺远一段路,看看表,8点35了,咬咬牙,打车吧。
现如今大都市最舒服的地方就是这些近郊吧。北京的司机并不都像他们说的那么贫啊,一路无语,按我纸条上的地址把我在一栋有树荫遮掩的院落前放了下来。
下了车深吸一口气。
印象里来北方,冬天树都是光秃秃的,难觅绿色。这里则大不同,郁郁的绿色植物影掩着石板小径,阳光透过叶片斑斑驳驳洒在地上。三层高的主别墅,一层宽大的落地玻璃外还种了两束芭蕉。北方芭蕉能活??
我小心的推开玻璃门,找寻前台小姐这样的角色报上名字和来意。
落空,四五十平米空荡荡的一楼大厅一个人也没有。
正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等还是沿楼梯走上去,楼梯上方响起脚步声和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你也过去帮忙吧,开我的车去。”
“好的,那郑总,您。。。我什么时候回来接您?”
“嗯。。。我有点资料要准备久一点,可能比较晚,最快下午吧。记得拍到那几件东西的时候,给我现场电话,”
“用座机!”
“明白!”
他们一到拐角,很自然的就六目相对了,年轻的那个显然是下属,一身西装革履的,油光锃亮的寸头,身材高大,长得倒挺清秀的。
另一位就是“郑总”了。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烟灰色的毛衣,手里夹跟烟。
师傅说我见过他的,我怎么没印象了?
年轻下属点点头,先走了。我才迎上前去。
“郑。。。”一时间不知道该叫叔叔伯伯还是规规矩矩的叫“郑总”,“郑先生”。
他却笑着先开口了,意外的,他说:“小石头,你来了,你还记得我吧?”
我一时语塞,笑容僵住,尴尬地站在那里,我。。。真想不起来了。
他走过来拍拍我肩膀,让我进屋坐。
宽大的办公室,地面干净得映出我的脸,厚实的黑色沙发,却大得四边不靠,让人不敢深坐,坐下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师傅那老旧却散发着幽暗光泽的四方桌,和那两把黄花梨官帽椅子,他老人家常就那样坐着,眯着眼睛抽旱烟。。。
“唉,你师傅的事我都知道了。。。他就那倔脾气,谁劝也没用。。。可就丢了个摊子,苦了你一个女孩子。”
“郑。叔叔。。。我师傅走前就留了信给我了,原来他都。。。什么东西怎么处理,都安排好了的。。。有几件东西托您这边办,还有给您的东西,我这上来不好带,回头我让那边的人发过来。我么,他也知道他一走,那边没办法呆了,让我上北边来,找您,跟着您,还当半个学徒吧,谋碗饭吃。您这有个什么杂活帮手的,尽管派给我。”
我紧张地说着,夹着伤心,和这些天奔波的忙乱,鼻子酸酸的。
“唉,别想那些伤心事了。你来了就好。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的本事,你师傅都跟我说了的,你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小石头”了,是独当一面的人了。眼睛利得呢!”郑总笑着点起一根烟。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酸酸的。
抽了一口烟,他说:“你来这里是对的,就是你师傅在,我也要把你要上来,这里才是这行业未来的国际大市场,你要来这里历练,开眼,长见识!”
就这样聊了近一个钟,聊天我没话,他问那边的行市,还拿出两个小杂件给我看,我知道这是考试了。他问我现在这类东西那边仿到什么程度,什么等级价格。。。我一一答。他静静地听,不置是否。
。。。。。。
我们在这空荡的别墅利里一件件聊着这些东西,俨如师生,他偶尔看看手机,似乎有心事,但是我没有多想。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夜里睡得很好。
我压根不知道那天是公司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一场大拍。也不知道这是郑总呆在这公司的最后一天。
走的时候郑有点神情疲惫失落的样子。我想可能是累了吧,看了一天的东西。
看这些玩意,最劳心伤神的。
互留了手机号码,他让我第二天到“国贸”地铁口等他,他带我到拍场去,说明这面试是过关了的。
第二天我起了大早。这么多天来,从没这么神清气爽过。
爽爽得吃了早饭,如约在“国贸”地铁口等,可等来的却不是郑。墨绿色宝马740的司机是昨天照过面的那个年轻男人。
“石小姐,请上车吧,郑总人不舒服,我来接你去拍场,我是公司客户部的”
说着,他从车内储物前屉里抽出一张名片,浅灰色,很好的纸质,印着黑色的名字:
左嘉权。
我看着名片,楞了一下,我这个土人,不太懂得这样的商务社交。
跟着师傅的时候,我们只为几位大客户作定点生意,帮他们觅货看货调货,只跟业内行家打交道,虽然过手东西无数,但基本没这种社交经验。
“谢谢,我叫石茗”。
接上:
“谢谢,我叫石茗”。
左嘉权先生,打量打量我这一身,我知道他忍住了撇嘴。
OMG,偶昨晚只顾得上床睡觉养精蓄锐了,哪有出去采购衣物啊。
还是昨天那一身。天知道我这脏兮兮的CONVER怎么去踩那烧钱场所的红地毯。
“石小姐,郑总让我带你先过来看看,今天是最后一场了,就是顺便看看,简单了解下公司,没任务,你不要有压力。
叫我JACK吧,你有英文名吗?”
“哦,好的,我?没有”
心里嘀咕,干嘛非得有个鹰文名啊,我就从小学不好鹰语,JACK,这名,靠,我这个鹰羽白痴也觉得太没品了。
“今天拍什么?”
“杂项,靠背袋里有图录,你翻翻吧”
赫然看到封面一块祖母绿。照片当然不是实物大小,看石头又是一行,山种水种,新料老料我还能看,这类货,大多是乾隆以后的工料多,尽量搜索已知经验,判断实物的大小和重量手感,我们是不相信拍卖行这些美容照的,信50%吧最多。
不用说,是这场的头牌。
包下的酒店会议室布置,极尽奢侈吧,却有要故意显得有品味,低调。
现在流行什么来着“低调奢华”。KAO。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但也有喜欢的特点半通透的天花板阳光充足。
这会已经淫头攒动,欲望高涨了,已经开锤了,左嘉权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兴奋,当然了,客户部嘛。
公司的人都穿着正装,制服,忙着听委托电话的,更新数据的等等吧,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