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提孩子了!”我打断了她,“不要再提醒我更多失去的东西!”
她转过身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能抱抱你吗?”
“不能,”我挣脱了她的手,所有的不理解所有的失去汇集成了一种愤怒,愤怒到了微微颤抖,“Luise,你曾经说对我的爱情因为有了责任感而有了内容,难道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你责任感的体现吗??”
“是的,这就是我的责任感,你自己还不知道,你还没有意识到你内心所背负的东西,以前的我也没有意识到,然而如今我意识到了,我就不能让你背负一辈子。”
“得了吧,如果你告诉我你就是不爱我了我还更能理解些,但不要试图告诉我这是为了我。”
她痛苦地看着我,痛苦地摇着头,“我怎样才能让你懂呢?我怎样才能让你懂呢?…”她突然离开我,走进里面的手术室,然后出来,“你知道吗?从医学的角度说,心脏的很多状况都能从手指显示出来,”她伸出手,然后另一只手上前就那么一闪,食指上就多出一道刺眼的红色,“看,我的心在流血。”
我惊呆了,我想我的双眼一定是充满了恐惧,接下来是痛惜,那一刀不是划在她的手指上,而是在我心上,我冲上去,掐住她的左手腕,“扔了它!”
一只细小却闪着冷酷锋利光芒的刀落在地上,然后我捧住她的右手,那只受伤的手,我不敢看它,“快!快做点什么!你知道怎么做的!”她没有反应,我放下她的手准备冲出去找秘书,她一把拉住我,“没事的。”
我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沦和心痛,“你这么做却不是为了和我在一起,而是为了和我分开…”真的,我这一辈子也没感觉这么失败过,一个人甘愿忍受切指之痛,在她和我提出分手之际。我无法抑制地流着眼泪,为分手,也为她指上的痛。
“不是为了和你分开,只是想给你看我的心。”
我抱住她,不顾一切地抱住她,“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觉得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我忽地放开她,“Luise,告诉我,认真地、最后告诉我一次:你真的要和我分开?”
我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我想赌一次,一次,便认了。
她屏住了呼吸,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什么,太复杂了分解不出,然后她看向别处,我不急,我给她时间,这也是宣判自己命运的时间,再看向我,那眼神少了些层次,狠,少有的狠,竟还夹着些认输的决绝,“是的。”
愿赌服输。
只是认输的该是我,不是她。
“那么好,把我的心还给我。”我向她伸出手。
她愣了一下,然后问我:“能留给我吗?作个纪念…”
“不行,别的什么都行,不能是我的心。”
她犹豫了一下,转头从包里拿出那个红色的绣花荷包,这荷包还是我们后来一起在中国城挑的,她说保护那颗心用,打开荷包,把那颗石头心拿出来,握在手上,食指上的血沾染在上面,仿佛要把它变成一颗活的有血有肉的心。
我伸手从她手里抢了过来,然后走到水池前,丢下去。她冲过来抢,可惜晚了一步。
再走下楼时,我只带了一架没有心的躯壳,躯壳上还有几滴血迹,从此游走人间的,只是一架空空的带血的躯壳而已。
第二天早晨,我在邮筒里看到一个没有邮戳的信封,上面是我的名字,打开,里面竟是那枚戒指,还有一张纸条:昨天我想给你的,怕你扔进水池里。保留着它好吗?你不用戴它,权当纪念。
门前的树叶颜色越来越丰富,由开始微微的黄,变成淡黄、橘黄、红色的交织,我知道深秋就要到了,很快便会叶落归根,再然后便是漫长的冬,四季有迹可循,人生呢?
收到她的短信的那一刻,我想,人生是无迹可循的,然而却可以自己把握。
短信上说她在芝加哥,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之类的。
我握着手机把那条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如约去导师办公室跟他谈了谈论文的一个细节,回来,还是想不出该怎么回复,此时的犹豫却是发自内心的,我怕,我怕我平静的生活再被搅出涟漪来,我承担不起了。
直到中午吃饭时她的电话打来,接通的那一刹那,我仿佛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说她打电话来是因为不确定我有没有收到她的短信,我顿了一下,撒了个谎,说没收到,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考虑了这么久,然后她说她在芝加哥,明天回查尔斯顿,问我今天放学有没有时间和她见一面,可以去馆子里吃顿晚饭。话说得这样自然,仿佛我们是朋友,而我的心却揪着,明天要回查尔斯顿,那么我还有犹豫的余地吗?于是说好啊,想去哪里?她想了想,问我海军码头可以吗?我说行,最后约了个时间在那里碰头。
晚上六点过五分,我到了码头公园入口的地方,远远就看见她等在那里了,实在是人群里太脱颖,又或者是…唉。
两个月的时间太短暂,短暂得我一见到她竟还有心动的感觉,又太漫长,漫长到远远看见她我的眼泪便涌了上来,稳了稳情绪,她也看见了我,冲我安静地笑着,那样的笑容在那样一袭黑色风衣中显得如此从容与知性,有些人就是能把黑色穿得那样好看。她的头发夏天那会儿好容易长过了肩,这时又剪到了肩上,还是那样看似随意地散落着,在风中微微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