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说不用我送,第二天一早我还是跟教授打了个招呼去送机,她说一个星期后回来,说话时感觉心气神都飘着,我知道她正承受着一般人承受不了的压力,可是我却帮不上忙,无论是癌症还是生意我都不懂,只能感叹事情的突然,好像所有事情都堆砌到了一块儿…
“其实父亲想退休的事情,他已经跟我商量了一个多月了,只是当时我们都觉得没有这么紧迫,而我那时也不想离开芝加哥。”
一个多月?那是什么时候,还在我怀着宝宝的时候,原来那时候她便有了这一桩事情压着,只是没有跟我说…等等…“什么叫‘那时’不想离开芝加哥?现在想了吗?”
她顿了好一会儿,“现在也不想…不过母亲癌细胞的突然扩散,让父亲果断地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太突然…你知道,我得回去跟大家谈一谈,看母亲的情况,看公司的情况。”
我看着前方的路和车流,半天才说了一句:“我会想你的。”
她轻轻握住我抓着方向盘的一只手,没再说什么。
‘I’ll keep my fingers crossed for your mum…and…take care…’这是她转身进安检前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吻了吻我的额头,说谢谢你也保重我会给你打电话,然后便转身,我目送着她,还是那样,直直的后背,还是那样,任何时候都能走得从容。
今天楼里一个小盆友过生日,我答应了会送首歌给她,其实当时说的时候就想到了这首,因为生日在我看来更多的是意味着母亲的受难日和对母亲生养的感激。希望这位小盆友听完这首歌后能够理解妈妈的一切,给她打个电话吧,告诉她其实你有多爱她~
妈妈,我很好 (安以轩)
当我还是个娃娃
还没有学会说话
小小的嘴里吐出的第一个字
是妈妈
丫头调皮不听话
玩得像个泥娃娃
起风的夜里
暖暖的伲侬 心轻轻放下
阳光碰弯在地上
离开了妈妈 不确定希望
外面的世界多复杂
也要勇敢面对啊
等我长大 等我有一个家
还是记得妈妈时时牵挂
深深的爱呦 开满花
我在长大 寻找另一个家
只有妈妈总在微笑看我变化
看我又一次出发
最后祝这位小盆友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她走了两天我们也只通过两次电话,都是我打给她的,她并没有履行给我打电话的诺言,曾经我们就算在一个城市也会一天打上十几通电话,我想她大概是压力太大,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即便是接通了电话,她也是沉默居多,她的母亲好在发现得非常及时,已经入院接受化疗,能否成功,能争取回多少时间,她说要看上帝的意旨,公司方面,当时美国的经济早就已经在下滑,只是还没最终宣布整个危机的到来,很多公司受到了影响,即便是他们家这样性质的生意,在当时也许没有受到市场的直接影响,但据公司开会预测,将来可能会受到政府政策调整的冲击…这就是那时我知道的全部信息,至于其他,我觉得她的世界和我的已经突然没有交集。
不过她并没有让我疑惑和挣扎太久,两天后的早晨我便在邮筒里看到了一封信,邮戳是查尔斯顿机场,看到这个邮戳我竟迟迟不敢打开,撑了一天,终于在下午的两节课后一个人在办公室将它拆开:
桐,
我正坐在36,000英尺的高度给你写这封信,这个高度给了我一些现实中所没有的勇气。
当我的手托住额头,我还能闻到来自你手腕上的香味,这味道在破坏我的勇气,于是我不得不屏住呼吸。如果我接下来的话语将会给你带来痛苦,那么请相信我此刻以及以后的痛苦一点都不会比你的少,甚至要痛苦得多。
我曾经无数次梦想过带着你一起坐上这架班机,带你回到我的故乡、也是你甚至在认识我之前就一直想去的地方,梦想过带你在查尔斯顿的大海里游泳,在栈桥上散步,在我父母的马场里骑马,在镇里最地道的馆子里吃海鲜…当初怀揣这些梦想时,我是坚信你和我在一起是快乐的,然而现如今,我却对此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是的,我几乎已经可以否定它了。
我曾经一直跟你说,如果你不快乐,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一段关系让人不快乐,还有什么必要坚持呢?
所以此刻我选择退出,你不必再做任何的争斗,回到阳光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记住,我只想你快乐。
我会用我的余生想念你。不过,现在我得搁笔,在我的眼泪将信染湿之前。
Luise
是的,在眼泪将信染湿之前,我也要将它拿开,我使劲撑住眼里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然后我又笑了,这算什么狗P分手理由?我笑了,那眼泪却掉了出来,我在想如果她家里变故了如果我们的感情抗不过这些变故如果她要走了就直说好了,还打着要我快乐的旗号,真是漂亮!
我不哭,恩,我不哭,不哭,我知道她善于说漂亮话,但没想到会运用到和我分手的方式上,这就是当时我能对她这种行为的全部理解。
爱与恨,有时真的只是一层纸,薄薄的,一不小心捅破了,一面爱有多深另一面恨就有多深。
那么好吧,你退出,我也放手,是啊,一切还来得及。
我走出办公室,走进车里,开到她家,打开门,开始收拾我的东西,上次没有带走的东西,难怪上次Chris让我只带需要的东西,原来他早就料到我终有一天会回去!
我的车装不下,没关系,拨通了Chris的电话,跟他说我和Luise结束了,他停顿了半天,问我为什么,我说就像你说过的那样,和女人是不算数的,一场游戏而已,他又停顿了半天,问我确定不,我说确定,然后他说那你回来吧,我知道他会这样说,那一刻,我庆幸还有这么好一个男人。我说我在收拾东西,你下班后来帮我拖一车吧。
于是我便在Luise的房子里,收拾着,等着Chris,我什么都不愿去想,告诉自己要做一座没有感情的冰雕,唯有此才能摆脱…
然而眼泪却在打开衣橱的那一刻夺眶而出,满眼她的衣服她的鞋,衣橱里充斥着她的味道,她的裙子优雅地挂在那里,就好像她站在我的面前,“不跟你在一起我怎么才能快乐?”我问,静静的衣帽间,没有人回答,我抱住那条裙子,一路往前,抱住一排挂着的所有她的衣服,怀抱满了,却没有温度,我痛彻心扉地哭着,哭着,然后大口地穿着气,松开怀抱,一件,一件,将它们理顺,理整齐,好了,Luise,你给我的痛到此为止。
将我的衣物书籍整理好,搬到楼下,正要开门,看见指上的戒指,摘下,跑上楼,放到她的床头柜上。
Chris来了,我们把东西搬上车,搬完了,锁上门,将钥匙放进信封,投进她的邮筒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