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想些什么,也不知该怎样想,看完信有那么一刹那,我想立马给妈妈回一封,告诉她我和一个叫Luise的女人有多么相爱，告诉她我已经做了几乎所有努力只差她的成全，但那么一转念，我又意识到那不是她所期待我告诉她的，又或许她已隐约料到了一些，但希望我给她一个她所希望的决定和交代……

不知道在车里听了几首曲子，越听越伤感，发现我存下来的曲子大多是伤感的，真的和妈妈记忆里的女孩子完全不同了，远远地看见一道车灯，耀眼的蓝色，我知道那是Luise了，赶紧关了远光，那边她也关了远光，有些后悔，怕她雨地里看不清楚，干脆把我的车灯全熄灭了，果然她又重新打开远光，徐徐驶来，在我身边停下，我们都降下窗户，雨声很大，灯光和雨线中，她的脸不是很清楚，那双眸子却那样璀璨，闪耀着惊讶和不解。

“果真是你！你要去哪儿？？”

“哪儿都不去，就等你。”

“…你疯了!”她盯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她拉开车门走了出来，用手捧着我的脸：“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顷刻间她的衬衫和头发便湿了，我赶紧欠起身打算挪到副驾驶上让她上来，但又突然想起肚里的孩子，“你别动！”她冲我嚷道，然后转到另一边开了门上来，我抱住她，本想她就是我此时的依靠了，如今湿漉漉的她又让我心生爱怜，想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暖干。

她挣脱了我，擦了一下我脖子上的水珠，“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在家里等我？”

“我想你了。”

她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除此之外呢？”

“我收到我妈一封邮件…”我说不下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回家说吧。”

到了家她顾不上自己浑身湿漉漉的,便帮我吹头发,说孕妇万一感冒发烧了可麻烦了,药也不能随便吃,我坐在洗手间的杌子上听她唠叨,头发被她吹得暖和和的很舒服,吹完了她让我等着,然后出去拿了那包蛋挞放在我怀里,我犹豫了一下,那样一闹其实早已没了胃口,但那是Luise冒着雷电和大雨开了一两个小时的车帮我买回来的，干脆一咬牙拿出一个吃起来，她顺手帮我把头发梳到头顶绕了个花苞，省得碍事，“邮件里都说什么了？”她问。

“一会儿给你看吧，你先把自己弄干了再说。”

“如果我能看懂，”她开始解衬衫纽扣，“那我先洗个澡吧。”

“我能呆在这儿吗？”我觉得有她在身边要好过很多。

“当然。”

我边嚼着蛋挞边看她脱了衣服走进淋浴间，觉得我们真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了，如果我家人能了解并支持我们的感情该有多好，我想我和Luise即便再过个十年八年，过到对方头上有多少根头发都能数清，依旧也不会厌倦吧，这不光和感情基础有关，也和人的性格有关，我妈光看到Chris是个本分人，可她没看到这个本分人每天闷声不响玩网游时带给你的那种对生活的绝望，而Luise呢，我看向淋浴间，隔着毛玻璃只看到她的影子，微微仰着头正洗着头发，她连洗澡都可以洗得这么好看，而这并不是我的主观偏见，我听过朋友们对她的评价，看过别人看她时无意中流露出的眼神，那是一种独有的浑然天成的优美气质，很难形容。而除去外表带给我的激情，她又是那样一个懂得生活的人，吃饭、购物…她都会有她的小情趣，而那些小情趣和我的又是那样合拍，即便是吵架，她也不曾让我产生过不下去想要放弃的念头，我是说除了那些大道理逼迫我想要放弃的情况。

“好吃吗？”她突然拉开玻璃门，笑笑地问我。

“恩，”我对她笑一下，“谢谢。”

她重新拉上门，我的胃口倒真又回来了，又抓起一个大嚼起来，嚼着嚼着突然觉得怎么这蛋挞这么大的奶腥味，胃里一阵翻涌，冲到马桶上哇啦哇啦全吐了出来，连没来得及消化的晚餐也一并吐了出来，Luise也冲出来抚着我的后背，我一边吐一边绝望地想，今天又是白吃了！宝贝，娘真对不起你…

折腾完了收拾完了终于趟进大床，我让Luise把邮件打印出来，这会儿她正捧着那封邮件仔细地看着，看了半天，终于抱歉地看向我，用中文说到：“我没看懂…” 还好，“不”和“没”基本能分清了。

我接过那张纸，一句一句翻译给她听，听完了她半响没说话。

“怎么样？”我问她。

“我觉得你妈妈是一个很敏感很懂得爱的人。”

“我从来就没有看过她这么敏感的一面，我们从不这样和对方说话。”

她想了想，“这很正常。我是说她写的那些对你的回忆，父母在知道自己将要有孙辈时总是突然敏感起来，突然回忆起自己即将要做母亲的女儿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你妈妈回忆这些很正常，比较特殊的是，你在告诉他们孙辈的消息时又附加了自己要离婚的消息，而且原因又说得模棱两可，这样你妈妈在回忆时便会不由自主地去找缺陷，于是就找到了你上幼儿园那三年的缺失，以及你十八岁后的交流缺失。”

“分析得有点道理，继续。”

“不过你妈妈对于Chris的看法，我不敢苟同。”

“你不赞成是正常的~”我笑着对她撇了撇嘴。

她也笑着爬了起来，面对着我，“等等，我是认真的，我并不是在否定Chris的人格，我是说一个人并不能因为另一个人是好人便要在一起一辈子，不是吗？你可以告诉你妈妈，Chris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到，另外你妈妈已经很明确地请求你跟她摊牌了，你还犹豫什么呢？”

“很多我父母那辈的中国人觉得一个人是好人就足以作为跟他过一辈子的理由。至于摊牌，不错，她是想听我说，但也许并不是能接受，了解和接受之间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不是吗？要不你跟她说吧，好好学中文，他们还有一个月就来了，到时你跟他们说说你是怎样一个‘好人’~”

“没问题！我跟他们说~别担心了，我倒觉得这封信是件好事，起码开启了你们真诚交流的第一步，一步一步来吧，更何况我们还有个乖宝宝哄外公外婆开心~~”她在我的肚子上亲了一下，轻轻地把脸贴上上面。

我闭上眼睛，庆幸我有Luise，庆幸我有宝宝，早前的压力和困难这会儿仿佛真的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