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见你?”Luise问我。
“是的,我等他电话。”
“你们要见面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好。”
“你知道我不是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他…”
“我知道。”我将她一侧的头发从耳朵后拨回,这样不那么办公室风格,“你这里怎么办?听说病人都吓跑了…”
“晚上我要给今天的病人逐一打个电话道歉,我相信他们应该更关心一个医生的头脑,而不是腰部以下的事情,当年美国人不是继续支持克林顿嘛。”
我笑了笑,“如果是这样就好…诊所里其他人呢?她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关于这个,我一会儿要给她们开个小会。”
正说着秘书通知又有病人来了,“那我也回学校了,”我对Luise说,“如果再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我。”
“好的,别忘了下午四点妇科医生的约,我去接你。”
我们久久地抱着对方,虽然再过几个小时又可以见面了,就是不想分离。
中午和P一起吃了午饭,我觉得有点尴尬,他倒是很坦然, “Chris说你要跟他离婚了?”
“…也只能这样了。”
他想了想,“当初是我介绍Luise给你的?”
“是,得谢谢你。”
他笑了,“如果你的回答是谢谢,那就好。不过Chris也是不错的人,我想你应该原谅他。”
“只要他能原谅我,不存在我不原谅他。”
“他会想明白的,给他点时间。”
“我也是这么跟Luise说。”
“她还好吧?”
“…她曾经受过类似的伤害,虽然比这还要大得多…她是很坚强的女人…”
“她是一个优秀的女人,一个好医生,好老板…希望你们幸福。”
“谢谢你。”
三点半Luise准时来到学校门口,“一切都好吗?”我问她。
“都照旧,没什么。”她淡淡地说。
一路上她跟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即将见面的妇科医生Iris,她们认识有年头了,事业上也常常合作,“不用担心,可信的技术,可信的人。”她总结道。
要说担心,我有一点,心里有点朦朦地觉得,是不是这些日子的纵欲得到了报应,虽然我们俩都是很小心的人,但如此的频率实在是有些过了,“你没有什么不适吗?”我问她。
“我倒没有,”她看了看我,“别多想了,一会儿就知道怎么回事。”
到了诊所,Iris很亲切地跟我们打了招呼,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小女人,却很干练热情的感觉,Iris跟Luise客套了一会儿,然后亲自带我填写表格,“你可以一起来,如果你们愿意。”她对Luise说。一般情况下,照顾到病人隐私,医生会诊时第三个人是不准入内的,除非病人特别要求。
“哦,当然。”Luise看了看我,我也希望她能陪着我。
在Iris的办公室逐条回答她的问题,当问到上次周期末天时,我实在想不出来,Luise却准确地报了个日子,我和Iris一起看向她,我是惊讶的,Iris是带笑的…
“怎么了?正好在我之后三天~”Luise笑着耸了耸肩。
填完一长串的问卷,护士给我抽血,查尿检,抽了几管子血,看得我都要晕过去了…然后让我们在等待室坐着,测完了叫我们。
过了一阵子,Iris过来让我们跟她进办公室,我心里忐忑着,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却一无所获。
在她的桌子前坐下,Iris逐个看了我们一眼,“准备好听结果了吗?”她问道。
Luise伸手揽着我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微笑。
“Tong,你怀孕了,正好六周。”Iris说着,绽出一个恭喜的笑容,然后想当然地等着我们像所有夫妻在这一刻的表现一样雀跃欢呼。
我石化了,Luise揽着我的手臂僵硬了,我盯着Iris的眼睛良久,又不确定地看了一眼Luise,那么简单的一个单词,我却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看见Luise也一样盯着Iris的眼睛看,我想我是没搞错…
“很意外吗?”Iris等了半天也没出现她所期待的场景,只好自己打破了沉寂,“你们没有在期待一个宝宝吗?”她显然有一丝疑惑,一对同性伴侣,是怎样的意外会让其中一个怀孕?
“哦,当然…当然!”Luise首先反应了过来,很快地摩挲了一下我的肩膀。
“能再检查一遍吗?…我是说…我这两天还来了周期…虽然不多…”我小声问道。
“那不是周期亲爱的,”Iris解释说,“我确定你是怀孕了,你所发现的暗红色的血斑是早孕期的正常现象,这也因人而异,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甚至还有人整个妊娠都伴随着这种现象。”
好吧,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Luise,作为医生,你应该也有点数吧?是不是太紧张了?”Iris打趣道,仿佛想唤起我们的欢笑和雀跃。
“是…当然,怀孕也是可能性的一种,不过我不想妄加猜测,引起不必要的失望。”她看了我一眼,仿佛还对我笑了一下。
“好吧,你们真是一对紧张的伴侣~” Iris笑着说,又有些严肃下来,“不过适度的紧张和警惕也是好事情,Tong,你的情况不坏,但也不是特别好,孕激素有点低,还有你的腹痛是在长子宫,是正常现象,但是如果出现剧痛或者有鲜红色的血,一定要来找我。另外,从现在开始八周之内,要避免子宫的收缩,”她看向Luise,“一定要小心,会很危险。”
“当然。”Luise简洁明了。
子宫的收缩,不错,我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要保持心情舒畅,不要有压力,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开个证明休息两天。”Iris对我说。
“不需要了,谢谢。”我想也没想就回答。
“确定?”Iris问道。
“开一份吧。”Luise对她说。
“那好。两周后记得来做B超,”Iris说,“祝你们好运。”
我苦笑了一下,跟着Luise机械地站起身,机械地跟Iris握手道别,脑子里一团浆糊,最终定格在过去的近半个月来一次又一次的放纵…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出了办公室,我就没头没脑地埋怨了Luise一句,她本来正要对我说什么,停住了,愣了一下,又飞速扫了一眼周围好奇地看着我俩的人,小声说:“你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给你的吧?”
我顿了一下,赌气地往大门走去,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是怕这个孩子的到来,还是怕会失去它…
走出门我冲着Luise说:“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怀孕了?”
她又愣了一下,“我怎么会知道?”
“你是医生你会看不出来?!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
“我是医生不是上帝!”
“你骗人!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她呼了口气,“Tong,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又怎么知道?”说完转身,自顾自走了。
我在原地站了足足有十分钟,直到确定她真的走了,扔下我一个人不管了,竟觉得连生气或是伤心的力气都已耗尽,我沿着街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一个公车站台前停下,起码那里有张椅子,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将手放在上面,坐下,原来这就是怀孕,原来肚子里有个小生命的感觉就是这样,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怀孕的情景,如今它即成了事实,可却没有给我带来一丝欣喜,我抬头看着站台上的站名,我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