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午又打起了瞌睡,大洋那边已经夜幕低垂,我打着哈欠和父母聊着天,中午爸爸一个朋友一家请吃饭,早就跟我爸约好了,我本来不想去的,爸爸说这是个大人物不能不去…敬酒陪酒,这些酒桌礼仪我早已陌生,他们家儿子刚上大学,父母两人不停跟我咨询去美国留学的信息,他们很谦逊,那公子哥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也只好耐心回答,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这样指望着别人,当初我也谁都没问自己给搞定的。晚上又去外公外婆家和一大桌亲戚一起晚饭,表妹围着我不停地问这问那,小家伙已经上了初中,刚生下来的时候我最喜欢抱着玩。很想念外婆,小时候妈妈在外地进修的三年,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婆家,有时候听外婆和阿姨说话比自己妈妈更让我有家的感觉。
亲戚们依依不舍地和我道别,我硬撑了一天没有睡着,要倒时差就得撑住当地的时间,晚上要好好睡一觉,我要采访的对象分布在不同的城市和农村,那将是一场体力和脑力的战斗!
爸妈对我的安全问题很是担心,其实我早就安排好了,回国前以美国某某大学某某研究所的名义联系了当地大学,当地大学派了志愿者跟我一起,他们甚至还联系了当地的乡、村级干部,确保我们在农村做访问时没有问题。跟他们解释了半天,爸爸又给我弄了一张新的手机卡,确保随时能跟我联系上,这才放我走。
还好这些采访对象分布比较集中,有些就是同一个村子的,而且都在邻近省市。我的准备还算充分,所以也没多大的担心,采访对象们看到我还挺开心,都觉得很亲切,之前的见面还是在大洋那头的美利坚,这次改到了他们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家,或者自己白手起家的公司,人情有时候是很温暖的东西,哪怕有些人是一把辛酸泪地回来,可看到我,还是亲切而热情地招呼着。
基层干部们很有趣,中午就带我们去他们食堂或者饭店喝酒吃肉,尽管我再三推辞,大爷们还是鱼啊肉啊呼啦啦弄一大桌,大中午的就喝得醉醺醺大着舌头,干部们还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述去美国公干的历史,言语间对美利坚了解得不行,我硬撑着疲劳跟他们陪聊,已经是芝加哥的夜晚,我真的很困很累。
采访比预期提前一天结束,华丽丽地余下了三天时间,我的时差刚刚调整好,想想再过三天就又要回去颠倒,地球为什么是圆的?
回到家先是仔细地全身消消毒,然后狠狠睡一觉,第二天我妈就一定要带我去买衣服,说我穿太素,一直是那件黑大衣,几件毛衣也都差不多款,颜色也不鲜艳,围巾吧还都是纯色的,不像人家女孩子围着花围巾…然后又表示我的鞋子太丑,军靴似的,说她们单位小姑娘都穿那种毛茸茸的很可爱的靴子,我一下想到了UGG的大头靴,妈,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奔三的少丨妇丨了,醒醒好么?
拗不过她,奔到商场,说实话那些花花哨哨的衣服我还真看不惯了,动不动来个花边啊小动物啊的,我已经习惯了简简单单的衣服,夏天我能在Aerie弄一打背心,一个色一件,配牛仔裤或者短裤一个夏天就穿过去了…看了半天也没挑中什么,我妈又非要给我和Chris一人买件羽绒服,说芝加哥冬天冷,最后终于她做了主张给我买了件红艳艳的长到小腿的羽绒服,看着真吓人,又非给Chris也买一件,我在想着是不是要再买个旅行箱装衣服了,这还不歇手,还要给我买毛茸茸的可爱的大头靴,我赶紧逃了出去,剩她在后面使劲叫我…
到了家我联系了大学时一帮朋友,他们都在邻近的一个城市,听说我回去了,一定要聚一聚,我想了想,决定最后一天下午去找他们,然后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上飞机也方便。
爸爸知道我这唯一在家里住的几天又要牺牲出去一晚上,有点不高兴,他总是多愁善感的,我不喜欢他这样,我和我妈都是那种不到关键时刻感情不外露的人,什么时候我妈哭了那事情真的就严重了,小时候我盼星星盼月亮地把我妈盼了回来,她回来后我跟我爸关系就疏远了,我不知道这是我会爱上女性的原因还是结果,不过从我看过的书和对R的了解来看,好像女同和父亲的关系都不是很好,别人家女儿都和爸爸亲,我偏对我爸不理不睬的,R从小就恨她爸,说她爸对她妈不好。
各位看官,原谅我已经丢弃了Luise多时去写自己的生活,请容我再写一写我的那群朋友和我的一段过去的很深的感情,而这些事情又必然和Luise相关联,恳请大家耐住性子让我慢慢道来。
我拖着鼓鼓的行李箱子坐了一小时火车来到A城,行李箱比来时沉重好多,有妈妈刚买的两件羽绒服,一些书籍,当然,还有父母的爱和牵挂,而我放回去的,只有那么几盒维生素药片和帮妈妈买的护肤品,每次回去都想不出帮他们带什么,他们不缺物质,只缺和我在一起的时间。
A城等我的都是当初在话剧社结下的一群情深意重的朋友,还有一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我的第一个男人。
当年在A城读书的时候,我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恐怕就是加入了学校那个话剧社,大二的时候,我被选中演出一部舞台剧的女主角,当时的我还很稚嫩,剧社里多的是比我大一届甚至两届的学长学姐们。吴东黎是我们那个剧组当年的编剧和导演,这次也是他安排给我接风,易诚是我们的男主角,当年能源与环境系统工程系的风云人物,他俩都是能环的,当时也都是大四了,帅哥男主角没有和我擦出爱情的火花,他和咱们配角李筱云双宿双飞了,后来又分手,当然也都是后话。筱云和我同届,管理系的小美女,我们那时关系很好,经常一起琢磨戏一起写点矫情的东西,那个年代的我还比较矫情,文字越古怪越华丽越觉得好,不像现在,人到中年,返璞归真。念旁白的周想,一个普通话一级甲等的女生,新闻系大三,她后来去电台工作了,周想和剧务孙耀修成了正果,06年结了婚,当时整天混在一起玩的就是我们几个,还有一个萧何。
去A城的头天晚上,吴东黎给我打电话:“要叫萧何吗?”
我想了想,“叫着吧。”我心里对他,应该早就释然了。
萧何是学生会安排帮我们演出拉赞助的,学生会希望我们的话剧能搞成专场,搞专场要钞票,学校只出道具之类的小钱,大钱得跟社会上的企业要,我们在校园里帮他们做广告,给他们冠名,他们出经费。当然,除了我们这个剧,还邀请了兄弟学校的话剧社,搞成了专场也是学生会的一大成绩,而我们呢,当然更希望能搞这个专场,从写本子到排练,到各种各样道具的准备,彩排,我们都付出了汗水和泪水,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演出成功。于是学生会派来的萧何就和我们打成了一片,巧的是,我在剧中扮演的女孩叫小禾。
萧何和小禾,后来成为了一段佳话,大家也都忽视了我的名字,亲切地叫我小禾。
萧何和我们混熟了,导演还给他安排了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演我的班主任老师。这是一部励志的话剧,讲一个叫小禾的女孩子,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她的成长,我至今还记得话剧刚刚开始还没拉幕时周想的第一句旁白:这是一个慵懒的午后,一个叫小禾的女孩儿躺在宿舍窗外的草坪上,她伸出手遮住眼前有些刺眼的阳光,那阳光一丝,一丝,在她的指尖缠绕成一朵朵幽静而曼妙的花朵…
时过境迁,每当想起这句开场白我都感动得想哭。
那些逝去的年少的梦啊!
排剧的日子是幸福的。我热爱那个角色,曾经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是小禾,自恋的时代大抵就是这样…剧组里个个都是活宝,大家都是一群敏感的、文艺的家伙,每天哭哭笑笑,嬉笑怒骂,只有萧何和我们的调调有点格格不入,他是法律系的学生,大四,他的世界也许比较理性比较逻辑。
我和萧何属于一见倾心,两见钟情,三见正式约会、接吻。在萧何之前我也和别的男孩子小打小闹过,但心里从没认真过,当时我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子,觉得我的初夜一定要献给自己的丈夫,或者将来会做我丈夫的人,而萧何,当时就奇迹般地被我确认为会成为我丈夫的人,虽然在那以前,我是个完美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