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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附院是一所历史悠久的老医院，位于闹市的正中心，所以停车是很难的，院区是很小的，宿舍是很紧张的，地铁是没有的，公交车有二十多趟，据说比火车站还多，每天医院巴掌大的门口都被巨大的公交车拥塞住，剩下的那些缝缝被小车和电动车塞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需要动用两个交警来疏解。还有N多巨大的警示牌“违停必贴！”“严禁路边停车，拍到扣三分！”“单行线！”

曾经的水星附院是水星的NO.1，如果水星附院的医生没办法，那也不用去其他地方了，直接回去等死算了。但水星附院近年来排名直线下滑，在水星市也做不了老大，被水星二附院，三附院，四附院，五附院轮流踩踏，病人数量也下降很快，据说是因为市中心难以停车，以及水星到金星的高铁落成的缘故。

来之前我向我在水星工作的同学打听，他们都劝我去二附院、三附院，再不济去四附院五附院，“水星附院收入比其他医院少很多，设备也很久没更新，据说后面办新院区也没它的份。”

“不会吧，我们小时候水星附院不是很牛吗？”

“此一时彼一时，你慎重考虑。”

说实话，市级医院在我眼里都差不多，当时我心里医院只分两种：金星附院/海王星附院，其他医院。后来回想起那段时间的考虑，真是觉得天真烂漫，纯洁的好像实验用的白鼠。

床位少也要求发展，因为占地面积十分有限，所以医院只能往高处发展，一共三幢楼，两个矮的是15层的老大楼，中间高的是刚造的30层新大楼，错落有致，远远看去好像比了个中指，据人事科长说，因为新大楼的落成，医院不少科室扩了床位，这一批招的人都有编制，就有赖于这根中指。

当然我是不受影响的，因为博士的编制是水星市特供的，不跟硕士在一个池子里抢，虽然我也不知道编制有啥用，金星的副主任医师都是人事代理，因为他们的人员实在比额定床位多的太多了。

肿瘤科位于新大楼的中上段，按理是售楼时最好的楼层，但对于医院来说，因为楼层太高，等电梯需要非常久，高层并不受科主任们的欢迎，比肿瘤科还要高的是老干部病区、特需病区和国际病区，老干部一年要住两次院，一次就要住半年，不需要来回走动。特需病人都是些神秘人物，不想让人看到，住高点正好。国际病人比较少，就丢楼顶上去吧，晚上站在病房的大落地玻璃前看水星夜景，也十分璀璨好看，对得起那特别高昂的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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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附二院附三院我也不是没关注过，附二院肿瘤科是三个医院合并而来，磨合了五年还是运行不大良好，内部四分五裂，明争暗斗，附三院地处偏僻，内科很弱，对于外科来说，偏一点问题不大，对于内科而言，地段十分重要，跟开店一个道理。附四附五不是综合三甲，就不考虑了。

水星附院肿瘤科也有建科二十多年的悠久历史，因为肿瘤的诊治被独立出来，也就那么久，主要是在附院当年独霸水星的时候，第一个购买了加速器，之前有楼友提到了“群策群力攻克癌症”邮票，这套邮票有两枚，一枚是红十字网打螃蟹，另一枚就是肿瘤热成像和加速器放疗治疗肿瘤。

我到科室里报到，科室里大大小小有十来个医生，五六十张床位，我是年资最低的，“我们医院编制很紧张，已经五年没招过人了，你是博士，不占编制，所以把你招进来了。”科主任夏枯五十来岁，很是雄心勃勃想重振水星附院雄风，“草野是金星大学的博士，也是我们科第一个博士，我们欢迎一下。”

大家齐刷刷的鼓掌，好奇的小护士们把头探出来看，传说中的第三类人女博士到底是啥样的。

“你先跟着郁金医生，熟悉一下科室。”郁金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医生，我跟着她管20张床位，写写病历，熟悉熟悉医院的系统和体系。

科主任一走，大家纷纷坐下，气氛轻松了不少，“博士啊，读了多久？五年，六年，七年，八年…。那你爸妈供你读书花了多少钱啊。”

“十一年，读博不花钱，有奖学金，还有导师发钱。”

“你们导师给你发多少钱？听说金星发钱多，我们医院去进修的医生都舍不得回来。”

“也不算多吧。”

“听说读博天天都在做实验，不会看病，你上不上临床啊？”

“上的，也有要求。’

“太好了，那很快可以值夜班出急诊了吧，哎，我们这些老年人可有救了。”

“重楼那是一线大专家了，但听说他不大会看病，是不是社交活动太多了，疏忽了本职工作啊？”

“他水平挺好的，至少我这么觉得。”

“草野，我们查房去。”郁金喊我。

一个个床看过去，我发现，同样是肿瘤科，这里的病人情况和海王星附院以及金星附院很不一样。

什么肿瘤都有，但治疗方法都是一样的，病人的PS评分很低，多脏器衰竭，骨瘦如柴，躺着的打着呼吸机，坐着气喘如牛，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在医院躺着，接受“最佳支持治疗”，说白了，就是没有放疗，没有化疗，没有靶向治疗，天天打营养液，在等死。

“我们这儿的病人跟金星附院不大一样吧。”郁金笑笑，“这些病人在金星附院眼里都是没有治疗价值的，有些病人已经去过金星了，治疗到终末期，压着床位不肯出院，也没什么有效的疗法了，哪里都不肯要，就回来拖拖时间，家属总是不死心的。”

“二级医院也不肯要吗？”

“这些病人对于二级医院来说太重，他们搞不定，再说，三级医院和二级医院收费差不多，病人当然来三级医院。”郁金顿了顿“肿瘤是个大病，病人都很重视，有时候一确诊就去金星了。不收这些病人，我们的床位也填不满，床位利用率低，指标也完不成，要扣奖金。哎，反正混混日子，就这样吧。”

我住我妈家，她新买的房子有数个房间，有一间给我“这样多好，你还不用自己做饭，我们就怕你不愿意啃我们的老。”

过了几天，我妈又开始问我工资奖金卡办下来没有，办下来后可以给她一块儿理财“理财收入就当你交伙食费。”

我一直懒得管钱，就都给她了，她每个月给我发点零花钱，我也没什么消费，每天坐一小时公交车去医院，有个两块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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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院坐着电梯，对面有个女医生看着很眼熟，我们对视了五秒钟。

“草野间人！”

“杨桃！”

“你不是去那个…。海王星了吗？”

“毕业了，回来工作。”杨桃是我高中同学，当年考了本省的医学院，因为家里有点关系，本科毕业就进水星附院工作，现在也是工作五年以上的老职工了。

“你在哪个科？”

“肿瘤科。”

“老夏手下啊，挺好，人生赢家，我在内分泌，你在其他医院工作过调过来的？”

“我刚从金星大学博士毕业，直接来工作的。”

“你是哪里想不开啊，博士毕业回水星附院，是金星钱不够多，还是金星东西不好吃，还是金星不好玩？”

“别打击我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医院的。”

“就是自己医院才这么说，换了别人这么说我们医院，我还不乐意呢，走，草博士，一块儿去食堂吃饭，食堂虽说不好吃，但红烧肉可是一绝，走走走。”

我高中同学在水星附院工作的不少，海王星和金星的校友就不多了，杨桃很快散发了消息，把我拉进了他们的小圈子，医院里充满了各种小圈子，校友的，老乡的，同年进医院的，一起出急诊的，等等，进了圈子，办事才方便，不然连会诊都喊不动，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地方越小，人情越重要，没有点关系，谁理你啊。

科主任夏枯和小伙伴杨桃带我参加各种饭局，认识各个科的医生，各个中层行政部门的头头脑脑，讲了医院各个科的氛围、历史和现状，以及各种规则潜规则。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每天两块的零花钱很快不够用了。“妈，能给我点钱吗？”

“啊呀，存着理财呢，定期的，先给你300。”

这点钱请护士喝喝奶茶都未必够，一科室的护士也有快二十号人呢，“好。”我接过钱，总比没有好。

过两个礼拜再要，我都张不开口，因为手机银行发了个短信给我，我第一个月的奖金下来了，800块，加上工资，两千出点头。

红花适时给我打了个电话，“草野，在水星过得如何？”

“挺好，科主任和同事都挺照顾我。”

“忙吗？”

“挺忙的，比我想象中的忙多了。”金星有大量的研究生和进修医生，本院职工早就从繁琐的临床细节工作里超脱了，每天查完房就去门诊、会诊、手术、科研、开会或者飞刀去了，再也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