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本科生，我们也有，我们在本科生里招科研志愿者，不一定是学医的，只要有兴趣，从里面选拔有耐心，细心的学生，成立研究小组，把每一步研究的动作细化，规范化，一个小组只做一步，其他的不参与，就像流水线一样，提高劳动效率和质量。”
豆蔻还在挠头，我拉住她“别挠了，再挠就秃了。”
“这个步子太大，我觉得可能短时间啃不下来。”
“我算过我们医院的收治数量了，我们一年可以完成三分之一的病人量，金星另外两家金星附属第二，第三医院可以完成五成，其他小医院拼拼凑凑加起来就差不多了，我跟重楼讲一下，那两个医院的科主任都是他的学生，应该会帮忙的。”
“那这个研究最大的失败危险是什么？”
“速度，如果有人在我们前面发表，我们就全完了，速度一定要快，最快速度收集到需要的病例数，不行的话，可以边增加病例数边写边发，反正随着肿瘤病人生存期的延长，可以考核的指标会越来越多。”
“真的有那么多指标可以来写吗？那我们要做什么？”
“三个基因指标和三个临床指标，可以排列组合出9个结果，如果我们有三百个基因指标和三十个临床指标呢？万事皆是概率，如果我们能在有限的经费里选择尽可能多的基因指标，在临床数据挖掘的时候，找到尽可能多的临床指标，那么出来的成果就越多，病例数越多，我们的成果就越可靠。我是学医的，我来找基因指标和临床指标，你是学计算机的，你来分析检测结果，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觉得我画了一个房子那么大的饼，豆蔻成功地被我侃晕了，点了点头。
我把研究思路和佐证大饼必然会有的文献打了个大包，发给了重楼，重楼回了一句话“很好，请你们支持草野的工作。”然后抄送给了他所有的学生，包括那些毕业已久，已经各大医院工作的。
我和豆蔻就像买保险的一样，做了一份精美的PPT，到处游说，到医院，忽悠他们加入来收样本，医院自然是拽拽地说“标本我们有的是，我们没空搞。”我虚拟地拍着重楼和豆蔻导师的胸脯，“你们啥都不用干，病历系统开放给我们，人手我们出。”
到课堂，忽悠学生加入本科生科研计划，学生呆呆地说“这有什么用？能保研吗？”我虚拟地拍着重楼和豆蔻导师的胸脯“有文章，有科研经历，考研导师都要多看你一眼，还给劳务费。想出国的，重楼和豆蔻导师给写推荐信。当然，文章就是最好的推荐信。”
到教务处，恰逢他们要修改奖学金评定条件，本科生参加全国竞赛和撰写论文都被写进了加分项，因为这也是教育部对本科教学评估和教学创新的要求。
到实验室，师兄师姐对将要涌进来的大量新手感到恐慌，毕竟新手对价格高昂的仪器具有极大的杀伤力，我和豆蔻把本科生分为临床资料收集组，基础实验组，电话随访组，每个组设两个骨干，训练好以后让他们再训练组员，根据劳动效率发劳务费，分配论文排名。
医院和研究所的机器使用的人很多，根本空不出太多的机时，我和豆蔻坐了好几个小时大巴换黑车，到达尘土飞扬的科技园，以很低的价格谈下了仪器的使用时间，“你看，我们这么大体量的研究，就当薄利多销，你们拿了政府的补贴，机器放着也是放着，我们知道人力贵，你们不用出人操作分析，光出个机器就行。”
病例数很快到了500，我们先试水写了两篇小文章，非常顺利地发表了，拿着病例和文章，我们开始募钱，金主们都是些课题拿到手软、小文章不缺，想要大文章的大老板。
“病例数能看出规模，小文章能看出效率，可以投钱。”大老板签下协议，大量检测仪器开始运行。
奔波了三个月，每条线都理得挺顺，一个庞大的课题组，从干活的本科生小工，到大大小小出钱出样的主任们，总共有一百多人，分布在金星及周边各个地方，经费和样本变成了数量庞大的数据，我就像个工头，在整条流水线这里敲敲，那里打打，维持着它顺畅运行。
金星的夏天悄悄来了，重楼说不出钱，还是支持了几个超低温冰箱用来放样本，收集的血样已经大大超出我们的预计，成了全球最大的单病种样本库。寸土寸金的实验室走廊被冰箱塞满，灼人的热风在电梯口就能感受到。
金星大学计算机学院机房里，豆蔻带着两个研究生通宵算数据。大夏天，豆蔻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汗衫，用本子扇着风，几个空调扇对着服务器狂吹，怕过热死机，基础研究领域，国外根基深厚，我们要全面赶超是很难念的，但我们胜在病源丰富多，投入的人力多，就像奥运会的团体操一样，呼啦啦的人涌出来，整齐高效，只要速度快，就能做成事。
几个月合作下来，我深感豆蔻是个非常好的搭档，二话不说就干活，麻利，虽然我们专业并不相同，但她非常聪明，一点就通，倒是我对她那些高深的算法，她怎么解释，我还是所知了了，比较我从大一考完六十几分的高等数学之后，就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了，而她本科光数学就有十一门课。
豆蔻在机房搭了一张床，平时除了吃饭的时候在校园里散一会儿步，活动活动，其他时间都待在机房。我每次化缘结束，就到机房找她，讨论一下进度和遇到的问题。
豆蔻用小毛巾擦着汗，皮肤白皙，这是因为赶进度长期不出门晒不到太阳的缘故，两颊绯红，这是因为机房里通风散热不够的缘故。几个月下来，我已经完全不像个研究生，而是跟销售差不多，衣冠楚楚，皮肤黝黑，往豆蔻身边的地上一坐，很快靠着她的椅子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