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文

我跟海棠说了匿名信的事情，海棠表示，这种事情多得很，不过重楼每次群发送邮件的时候，把所有人的邮箱地址暴露给所有人，是不好的，容易引发这种麻烦，一个科室还不算大，如果一个医院或者一个企业，有这种问题就炸锅了，后面会比较难收拾。

我跟秦欢说了匿名信的事情，她说他们实验室也有类似的，看似安静的实验室暗暗上演着宫斗剧，大老板就是皇上，小老板们是嫔妃，学生们是丫鬟，文章就是龙嗣，能得到大老板资源的小老板比较容易怀上“龙嗣”，发了文章，诞下龙嗣的嫔妃，就比较有地位，可以升级，比如聘教授副教授，也更容易得到皇上的恩宠，获得更多的资源，龙嗣越多，资源越多，手下的丫鬟越多，还能先挑能干的丫鬟。也有丫鬟爆发生出个龙嗣的，那就可以升级做嫔妃了，从丫鬟到嫔妃这是个大跨越，这个跨越对他们来说，就是留校，不远留校的，只要有龙嗣，也可以去和亲，那就是去国外做博士后了，一般外面的实验室和自己实验室都有些来往，送学生也是来往的一方面。

“发文章是一瞬间的事情，但酝酿文章要很久啊，我看宫斗最厉害的时候就是怀着龙嗣还没生的时候。”

“是啊，每次实验室汇报就是验孕，看看谁有生下龙嗣的可能性，能生出一个大的，还是小的，已经怀上的，那就相当于产检，做不下去的实验就是胎死腹中，只能再想办法怀一个。”

“有狸猫换太子的吗？”

“有的，比如偷偷用别人的图片和数据，用别人培养好的实验动物，最直接的就是跑到大老板那里去哭，说自己毕不了业要跳楼，老板被迫无奈可能会把别人的文章给带个共同第一，息事宁人，那就是赚了大便宜了。”

“我看宫斗剧里还有下毒的。”

“也有的，我们隔壁实验室有偷偷破坏别人实验的，实验很精密，有些东西的量稍微变化一下，结果就不一样了，我们都会重复好几次，能重复的才是可靠的数据，也有狠的，把冰箱插头拔了，标本全废了，彻底完了。”

“那有办法预防吗？”

“只有装摄像头了，我们实验室、动物房都有摄像头，还有移动侦测，有动静实验室管理老师就收到消息了，冰箱等等都是双路供电，也有监控的。当然，主要还是防止意外和误伤，大部分人心态还是健康正常的。”

“那有假孕的吗？”

“也有，数据造假呗，你发的文章，别的实验室也会重复，重复不出来会写信问你，还是重复不出来，会写信给编辑部投诉，或者在自己发表的文章里直接说重复不出来某某实验室的结果，研究这个事情是信誉导向的，信誉崩塌了，这个实验室和主要的研究人员的研究生涯就结束了。”秦欢顿了顿。

“以做研究为生的人一般不大愿意干这事，为了混毕业的可能会干吧，写文章就跟下棋一样，落子无悔，文章发出去，就收不回来了，现在位置低可能不觉得，以后你爬的高了，如果有个红屁股，下面的人都会看见，并且会不遗余力地攻击。这是个大实锤，而且导师作为通讯作者绝对不会保，要不然他的信誉就崩塌了，肯定会帮着学校把学位也撤销了。”

“恩，说的也是，捷径可能通向未知的危险，要想回报，还是得付出才行。我们这么按键盘聊天多累啊，最近有空没？我请你吃点好的。”我忽然想起来，自她搬到荒郊野外，月经聚还没组织过。

“最近特别忙，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了吧，我这龙嗣正难产着呢。”

“好吧。”我无奈放下手机，又拿起来“记得按时吃饭。”秦欢做起事情来常常会忘记吃饭，得设一个闹钟。

更文

荒郊野外跟科研更配，我三番五次约秦欢不成，倒是收到了个她的包裹，打开一看，是条电热毯，还是小绵羊牌的。

秋风起，市区有热岛效应不觉得，她之前的宿舍有空调也不需要，荒郊野外大概朔风肆虐，已经挺冷了，估计是给自己买了一条，又给我捎了一条。

我把电热毯铺好，烤了烤被子，晚上睡进去的时候，温暖又舒适，好像放在火上烤的棉花糖，瞬间就要融化在里面。

“哎，好舒服啊…。”我躺在被窝里，开始幸福地呓语。

山楂皱着眉头看着我“瞧你那点出息，有个电热毯就开心成那样。哎，在家穿着秋衣，吹着暖气，逗逗女儿，我出来读什么博士啊，住在这种四面漏风冰窖里，人均居住面积还不到家里的五十分之一。”山楂打开她的论文，裹着被子开始改，“由俭入奢易，有由奢入俭难，阿嚏，这南方的冬天也太湿冷了。”

我在被子里，也皱起了眉头，说关心秦欢，却不考虑她需要什么，她怎么方便，人家少顿饭吃吗？天冷了怎么没想到人家呢，还要人家惦记着你。我在被子里翻来翻去，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到超市狂采购了一番，大包小包跳上了去秦欢实验室的地铁。

地铁转地铁，地铁转公交，公交转黑车。

“你在车站等着，我来接你。”秦欢收到短信，赶紧给我打了个电话“你个路痴，一定会迷路的，迷了我就更难找了。”

我在车站，地上堆满袋子，双手拢在袖子里，跟个地主一样杵在车站，秦欢骑个车到车站，脸都冻红了，我立刻暗自后悔，接什么接，我应该打个车直接到他们实验室楼下的，不过这个荒郊野外打车估计也难。

“你还给我带了那么多东西啊，我这儿有超市，组里的老师可以开车带我们去采购。带过来也挺辛苦，谢谢小绵羊。”说着，秦欢歪着头看着我，我张开胳膊，她一下就蹦到我怀里，我把她抱起来，她笑得咯咯地，挂在我脖子上。

“你怎么不笑呢，看到我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呆了，就像暗夜里看到车灯的兔子，呆在路中间，都不知道要干嘛了。”

“干嘛，先去我宿舍放东西，然后一块儿吃饭去，我带你去吃闻名遐迩的荒野大鸡腿。”秦欢说着，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包装都拆了扔垃圾桶，五个袋子合并收拾成三个，一个放车框子，两个提手里。

“你带我。”她往车后座一坐。

“好嘞，起步价五块，每公里一块二。”

“黑车都是一口价十块的。”

“十块拉个媳妇回去，真划算。”

“谁是你媳妇，少臭美。”

“这儿带人不违章吧。”

“违章，不过这地方别说城管，连人影都没几个，真不知道金星还会有这么荒的地方。”

真的荒，旁边的地里还种了青菜呢，一辆自行车，两个人，三大包东西，晃晃悠悠在路上龟速前进，不是我久不锻炼骑不快，而是很久没有感受过她靠在我背上的感觉了。

“我是不是胖了？”

“没有。”我闻声站起来狠狠蹬了几下，车子猛地窜出去，秦欢惊叫了一声，随即笑出了声。旁边一辆小车忽然减速靠近我们，车窗降下，是个小伙子“小欢，要我带你们一下吗？”

秦欢顿了顿，“牛老师，要不你帮我把东西带回实验室吧，我跟我同学一块儿走。”

两辆车停好，“牛老师，这是我大学同学草野，在金星附院读博。”

“草野，这是牛老师，隔壁组引进的百人，很厉害的。”

我打量了一下百人，年轻的面庞，闪亮的眼睛，一身蓬勃的朝气，穿着一件漂亮的毛背心，很精神。

这件毛背心似曾相识，夏末我们最后一次逛街，秋装新上，这件毛背心在橱窗最醒目的位置，秦欢感慨，如果有个男朋友，就送他一件这样的毛背心，穿上肯定很好看。当时我看了看这件衣服她爸穿似乎太年轻了点，就没在意。

“我把东西送到你宿舍楼阿姨那里吧，这样你拿回去方便些。”牛老师开车走了。

研究所果然很远，骑车二十分钟才到，宿舍阿姨看到秦欢就伸出头“秦欢，牛老师又送东西过来了。”然后警惕地看着我。

“阿姨，这是我同学，来看看我，下午就走，不留宿。”

“对，我也在金星读博，今天要回去的。”我附和。

秦欢的床非常窄，估计只有五十公分，宿舍也非常小，放下两张床剩下的空间只能走个人，就跟火车铺位似得。要是海王星大学是这种上床下桌，床还那么窄，估计就没我和秦欢这段缘分了。研究所都是年轻力壮的博士，要是山楂那样的，估计连着床都上不去，还是金星大学人道，博士宿舍都是普通床，不是上下铺。

秦欢的床上桌上一如既往地放满了各种毛绒玩偶，有些是我送她的，有些是鸡架送她的，有些是她自己买的，有些是不知道谁送她的，大家都知道她喜欢这些，去各地都给她带特色毛绒玩具。她最喜欢的是冰川时代里面那只松鼠，永远追着榛子上天入地，却总是差一点点的那个。因为这只松鼠在她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