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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舍友山楂一如既往地坐在电脑前面翘着脚，一遍改论文一遍看韩剧，我不在宿舍的时候她可爽了，不过还是不无遗憾地表示，太清净了也不好。
“我们科所有人的邮箱都被群发了匿名信。”山楂听了我的话，兴趣大增，“哈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金星附院，全是人精里的人精，不过你老板年富力强，这只能算小浪，他随便一压就平了。”
“我没想到一个科室这么复杂。”
山楂瞪大了眼睛“小白兔你醒醒吧，这算什么，医院内斗最凶狠，白色巨塔，尖儿上只能有一个，这么大的基底，大家都要往上爬的。我们医院有个科室的副主任为了上位，在主任办公室和车上都偷装了摄像头，就等着抓把柄。”
“那抓到没？”
“没有抓到实捶，拍了半年多，拍到了药商进他办公室，还拍到了主任在车里搂了个不是他老婆的女人，就找了人，在新一届连任名单公布前一天，把医院官网黑了，在官网上剪辑好了，配上字幕滚动播放。”
“后来呢？”
“当然是主任背景更硬，另外也是没有实质的证据。那一任是没办法当选了，不过副主任也没当上主任，位置空缺着，主任得了个处分，其他科换了个人来主持工作，三年一到，主任还是继续当选主任，临时主持工作的高升到别处去了。”
“那个副主任呢？”
“出了个医疗事故，逼走了。”
“真的是医疗事故吗？”
“哎，是有点问题，不过其实没那么严重，病人家属被人挑唆了，不依不饶。医院里也没人帮他，他又不甘心就这样，那只有走了，一山不容二虎。出了这种事情，伤害最大的是科室，新技术肯定没人愿意开展了，新设备也不会引进，工作效率效益都很低，查房时候可以从病例讨论发展到对骂，科里天天低气压，小医生战战兢兢，没法站队啊，站错就完了，像我这种本来就像过过安生日子的，不如出来读书了。”
“你读完回去该斗完了吧，主任也老了，回去继承衣钵。”
“算了吧，我早看穿了，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金星比我老家发达得多，像我这样无心做老大的，在哪里都是混日子，那不如在金星混，小孩还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高考也能有点优势，身为亲妈，我也是尽力了。”
“那你老公怎么办？辞职过来吗？未必会找到合适的工作啊。”
“是啊，人到中年，没点技术，在公司混混的，容易失业，再哪里都是失业，不如来金星，还能帮着管管孩子，大家都要牺牲一点嘛，钱少挣一点就少挣一点了，挣不完的，我们这前半生过完了，后半生的盼头和希望，就看孩子了。”山楂说着，看了一眼桌子上她女儿的照片，小姑娘长得特别高，笑得甜甜的，初三了，还有三年高考。
“你是在职的，辞职要赔钱吧？”
“恩，是啊，医院肯定漫天要价，赔不起就卖房子吧，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我不知道她老公对于她的选择会怎么想，估计如果妥协，那也更多是顾虑孩子的高考优惠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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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科室的气氛有点诡异，空气里密集的都是来来往往的小眼神，但大家都不说，都不提。重楼忽然跑进了实验室，一脸喜气洋洋。
“今年我们科室中了五个天降大任系列标书，其中红根中了一个幼齿版，龙齿中了一个成人版，这两个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啊，龙胆确实是能干。”重楼宣布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内部消息，过写时候就会正式宣布了。”
红根转身紧紧抱住了我“谢谢你，草野。”她写的标书让我改，我删了80%，然后原地重建，但毕竟是幼齿版，她又是博士后，命中几率很高。龙齿那个标书中了，我特别高兴，他的工作基础太差了，基本就是在独木上造摩天大厦，并且面对的专家眼光比红根那份挑剔得多，这也是对我标书写作能力的认可。可以遍览文献，自己提出假说，写标书找到经费，有熟练的技术和实验组织能力，最后进行数据分析和写作投稿，直到最后发表，我已经可以独立走完这个循环，具备了独立研究的能力。
我一直觉得，发表论文并不是衡量是否是合格博士的标准，能走完这个闭环，具备独立研究能力才是。
红根松开我“龙齿的标书是你写的，老板怎么提到了龙胆？”
“我写标书的能力是龙胆培训的，提到龙胆也不错啊。”
“但这份标书他基本没改，你的写作能力已经和他不相上下了。”
“计较这些也没意义，他是我们师兄，一个团队的，共荣共损，反正我也无所谓。”
红根看了我一眼“走，去我家撸猫吃火锅。”
“好，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然后一块去买菜吧。”
“我要吃拔丝香蕉。”
“你还点上菜了，好像是你请我吃饭吧，上次你家猫抓我，我今天打算吃凉拌猫掌。”
“我家猫经常捉苍蝇捉蟑螂，手不干净，还是改吃凉拌鸭掌代替吧。”红根谄媚地笑道。
鱼丸鸡丸牛肉丸豆腐丸在锅里翻腾，“你说是谁写的匿名信？”
“你觉得我这脑子能想得出来吗？”红根夹住一块香蕉，拉起了长长的丝。
“你毕业准备留金星附院吗？”
“你觉得重楼会留我吗？我这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金星附院估计会被挤压得渣都不剩”
“那你要回原单位？”
“我参军早，马上可以自主择业了，办好了就恢复了自由身，前半生都过完了，我也不想在医院或者研究所干了，太累，还压抑，退役金也够用，部队还提供医保和房子，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你还那么费力做实验写标书干嘛啊？”
“既然做了总要做做好，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恩，对，为了自由，为了自我实现干杯吧。”塑料杯里的可乐一碰，就溢了出来，猫轻轻走了过来，卧在我的脚边，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