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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车跟着连翘的电瓶车到了景区门口，“草野，跟我联系。秦欢，欢迎再来。”连翘认真地看着我们。
“再见。”我对他挥挥手，颠簸在灰尘飞扬的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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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孟力已经快到傍晚，出夏节晚会要开始了。一路上非常堵，因为有节日散步，有些路段封起来了，远处的男男女女穿着民族盛装，敲着象脚鼓，跳着欢快的舞，一路走来，后面还跟着摇摇摆摆的大象，沿路有人抛洒着各色的花瓣，热闹非凡。出夏节是当地的大节，结束了三个月辛勤的劳作，当地人民欢庆丰收，男男女女又可以一起结伴会面、出游，恢复了多情浪漫的生活，饮食自然也是非常丰富的，除了当地特种特色菜之外，还有五色的米饭，据说每个未出嫁的姑娘都要煮上一锅，小伙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去哪家讨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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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秦欢“恩，你要是在这儿，估计孟力医院食堂开足马力，都不够打发冲着你来讨饭的小伙子。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你得先给我留一碗。”
“行，给你一碗。”她当下就盛了一碗给我，然后坏笑地看着我“好吃不？好吃要不要再来一碗？”
“哈哈，你不愧是你妈的亲女儿。”那个被秦欢她妈的面条撑得不能动弹的下午，是很难忘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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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是歌舞了，各个少数民族轮着番儿翩翩起舞，还把你拉着一块儿跳，秦欢步伐轻盈，我倒是差点被竹竿夹住几次，天黑了，熊熊的篝火燃烧起来，所有人都围着篝火像蚊香一样盘成了个千人大圈，搭着肩跳舞，那舞步就跟大学里的兔子舞似得，迈着步，甩着头，简单又热烈，全场的气氛燃到了极致，就跟着了魔一样，如果有外星人坐着飞船从天上侦查，估计会认为是什么史前文明在进行巫术活动。
秦欢双手搭在我肩上“好累啊，我跳不动了。”
“在我背上趴一会儿，别跳了，跟着走就行。”我怕她活动太剧烈诱发哮喘，前两天照顾我太累了。
“恩。”秦欢搂着我的脖子，我能感到她的脸颊贴在我挖痣的疤附近，你终究是要给我留点记号的，舍不得用力咬，上天给我来一刀。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往江边出发，孟力江的水涨起来了，水上飘着竹筏，筏子上是苗条的少数民族姑娘，点燃了孔明灯往天上放，江边是寺庙，大片的孔明灯从那里升起来，这些带着僧人诵过的经文和祝福的灯，载着心愿，成千上万地腾空而起，飞向天际，水面倒影着空中的火光，水天一色，都是斑点狗的底片造型，又就像夜间水族馆的水母，散发着荧光，成群结队，忽而从头顶飘过，忽而从脚下掠过。流动的暖黄色包裹着这个边陲小城，灯火映照下的佛像穿越千年，微笑地俯视欢庆的人们。
孟力江水上游飘来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上游的情侣们放下的水灯，像一朵朵莲花，承载着摇曳的烛光缓缓而下，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原来用出夏节的门票可以换水灯。
“你把票给我，我来换。”我对秦欢说。
“一盏够了，我们一块儿放，环保些。”秦欢趴在我肩上耳语。
“好。”
“是不是要许个愿什么？我没放过。”
“我也没放过。”秦欢左右看了看，一对对小情侣正双手合什，对着水灯念念有词。
她也双手合十，我也跟着合十，这两天许的愿有点多，老天爷得被我烦死吧，一而再再而三地听点相似而他又无能为力的内容，比如世界和平什么的。
远处放起了烟花，一大朵一大朵，盛开在夜空里。
我们的水灯混在大部队里，缓缓远去，秦欢累了，眼皮耷拉着犯着困，我忽然很想低头吻她，但又觉得有点趁人之危，重新糊起来的窗户纸，捅破了容易，然后呢，然后呢。我背起她，逆着人流往回走，她轻轻打起了呼噜，就像我家的猫。
你的呼吸近在咫尺
但又为何如此遥远
是谁让我沦陷
让我深深爱恋
不可以
我们不可以
对你的爱紧紧缠绕我心
多少煎熬
多少折磨
多少犹豫
不知哪一天，我才有勇气承担得起
我知道我们无法相爱
但爱会永相随。
《不可以》Budok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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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欢有点喘，“这两天把你累着了。”我很内疚。孟力县医院的药品比校医院多，收拾个不到中度的哮喘还是绰绰有余的，秦欢手上扎着针在回邮件，她原本打算今天下午回去参加明天的科室组会来着。
“你再待两天吧，把病养好了再走。”
“不行，必须要做的工作不能耽误。”
“路上得好几个小时，现在你还是得好好休息。”
“我早就约好了人，事情都安排好了。”
“我送你回去吧，你到了我才安心。”
“你代表的是你们医院，怎么能随便离开这儿呢。别把矛盾扩大了，到时候还是得你自己收拾，麻烦的。挂完水送我去机场。”她看着我疑虑重重的脸，笑了笑“放心，没事的。”
我不知道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这么扛得住了，或许她一直是扛得住的，那个扛不住的人一直就是我。
很久以后有一次，我跟她在黑漆漆的河边走，她忽然大声说，“跟什么跟，有本事就出来啊，别以为鬼鬼祟祟的我就不知道。”
我往她眼神的方向一看，有个人影在树丛里闪过，赶紧拉着她快走。她的脚步却没有加快，继续大声说“你都跟了这么远了，跟啊，再跟啊！”
我赶紧拽拽她，她反过来拽拽我，过了一会儿，她跟我说“走远了，我们回大路上去吧。”
“你明明知道有个贼跟着我们，还是个男的，怎么还跟他喊呢？”
“他一跟上我就发现了，但往大路走的口子还有一段，他要是明抢早就上来了，缩着就是个贼，贼吓一吓就不敢上来了，走快了反而显心虚，况且我们有两个人啊。”
“哎，你太看得起我了。”
“本科时候你倒还挺勇的，现在越来越怂了嘛。”
“是啊，牵挂多了。”我心虚地找理由。
“没事，我保护你。”秦欢甜甜地笑着看着我，我羞愧地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
还有一次她需要切个肿块，一个医院说太大要全麻，另一个医院说局麻也勉强可以做，她为了恢复快立刻挑了局麻的那家，我帮她联系好了人，说等我回去再弄，她瞬间就跟医生重约了时间，做完才跟我说。
医生看她柔柔弱弱一个小姑娘，提醒她，可能会比较痛，动了会影响操作，不如全麻，她摇摇头，“不用，不会动的。”
又切又烧半小时，她居然睡着了，完了还夸医生手艺好，切瘤子跟按摩似得，缝好睡醒就做实验去了，我在电话那头又急又气，又蹦又跳，她淡定地说“放心，我好着呢，一点儿都不痛。”
医生也给我打电话“草野，你认识那漂亮姑娘真吃痛，战争年代肯定当不了叛徒，比汉子还汉子，诶，打听个事儿，她有男朋友没？”
“不痛说明你手艺好，改天请你吃饭，她你就别惦记了。”
我心痛地问秦欢“这刀手艺再好也痛，是不是头天又熬夜？你到底是有多缺觉，开刀又不是洗头，你都能睡着。”
“哎，没事儿的，放心放心。”
“活杀都能睡着，敬你是条汉子，他们都被你小白兔的外表迷惑了。”我跟她完全相反，外表看着大灰狼，内心又细腻又软弱，一痛经没有止痛片就没法活。
她坐十八次超级跳楼机，我只敢在下面看包，她各种恐怖片随便看，我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她决定的事十八个高铁也拉不回，不像我做个决定要反复犹豫几万次。要是我们一块开车，前面是个悬崖，她肯定是踩刹车拉手刹的，我是那个捂眼睛的，如果她发现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坠落悬崖的宿命，那就帮我捂眼睛。
我跟她基本完全错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互补。
她坐在车里，往嘴里喷药，我担心地回头看，“专心开车。”她挥挥手。
到机场候机的时候，我不放心，又往她留置针里推了支地米才拔掉，旁边候机的人用“竟然如此”和“确实如此”的怪异眼神看着我们，虽然这是传说中的哪个什么交易第一大省，竟然这么明目张胆，要是在现在这种自媒体时代说不定我们就成网红了。
“平安落地一定要跟我说。”
“放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秦欢轻轻抱了我一下，转身进了安检口，留下无用的我在机场百抓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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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边的日子平稳地流逝，我查阅了孟力医院的记录，当地的肺癌发生率比较低，只有金星的一半不到，可能跟当地基本没有工业有关，但是消化系统肿瘤的发病率很高，不知道是不是跟当地人喜欢吃烧烤类有关系。每个周我们都会去下面的村子做巡回医疗，跟本科时候去巡回医疗做的事情差不多，筛查一下常见病，诊治一下多发病，近一点的村子前几次支边的人都去过了，我们走得更远一些，有些村子藏在大山深处，村民的医疗保健主要靠草药、赤脚医生和拜神。
“西药效果好。”
“是啊。”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吃草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