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对不起,碰疼没?”
“没,没什么。”
“给你说一个好玩的事情,我本科刚入校,全班玩真心话大冒险…………”
白术笑了一路,我的糗事很多,讲三天都讲不完。
我把她送到门口。
“晚安,首长。”
我在等白术关门,她忽然拉住我的领子,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晚安,草野。”然后呼啦把门关了。
我在床上辗转翻腾了一夜,第二天起床天已经大亮了,哎,我要以何面貌去见白首长呢,我去水房刷牙,没见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再食堂东张西望,也没见她,下午无心实验,下了班就直奔宿舍,在门口转来转去,正要敲门的时候,她的舍友开门了。
“你找白术?”
“恩。”
“她今天早上走了,回部队了。”
“啊?”
“对了,她留了包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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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的房间永远是非常整洁的,每天打扫得一尘不染,床上叠的一个褶子都没有,桌子上的杯子瓶子从高到矮排成一排,她搬走了,也非常干净利索,一点曾经居住过的痕迹都没有,桌子上是一个盒子,贴了张便签,写了三个字“草野收”。
我把盒子抱回去,打开一看,是个消毒包,包里是个铝制饭盒,这是器材消毒的常规配置,打开饭盒,是个纱布包,打开纱布包,是一套显微手术器械,这套器械是她自己买的,用来练手做实验。
“我读硕士的时候,攒了半年的津贴,买了这套器械。”
她用这套器械练习吻合鸡翅膀上的血管,用12/0的细线缝硅胶管,缝葡萄皮,缝鸡爪子,缝猪小排,缝鸡肠子,缝老鼠尾巴,缝兔耳朵。我那些老鼠就是用这套器械做的,平时她十分爱惜,每次手术完,都细细擦拭,层层包好,送去消毒,是她吃饭的家伙了。
盒子底下,是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帮她拍的,她坐在学校草坪上,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一张是我和她的合影,在图书馆,她笑得特别开心,头歪在我肩膀上,我忽然想起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一句话,“阳光洒在肩头,仿佛自由人”。我被所谓的理智束缚着,她被国家的荣耀束缚着,但在时光交错的一瞬,自由飞出的灵魂擦了下肩,我们都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没有开始的结束,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给她打电话,关机,我打开QQ,她头像灰着,她去了哪儿,她的舍友摇摇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还会回来吗?还要不要学位了?“看她的部队安排吧。”她的导师也很无奈。
她就这么消失了?
我又恢复了一个人吃饭,上班,实验的日子,山楂一边涂眼霜一边安慰我“放心,部队会安排好的,方便的时候,她会联系你的,这算保密任务吧。”我没说话,打开电脑,开始分析实验数据,我的电脑桌面换成了医学院的那块草地,有蓝天,有白云,有绿草,有小花,除了她,什么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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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久到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还有白术这个同学的存在,其实真实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忙碌会让人忽略其他,过于专注于自己的那块小自留地。
我照常在食堂吃饭,电视里照常滚动着新闻,我照常麻木地看着,新闻里在播报解放军某部援非近况,其中医疗队主要是在西非抗击埃博拉,镜头前是个军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我看到背景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白术说过,她在的医院属于野战部队,就是那种1234开头的,医学院和直属的教学医院属于总后,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曝光少,任务多,跟着部队走,去的地方更为艰苦一些,一般上前线的就是他们这种。
我放下餐盘,回到实验室,开始在网上搜这段新闻,然后一帧帧地回放,找到那团模糊的白影,放大放大再放大,部队的番号是保密的,找人就像大海捞针,不论爱不爱,我总是希望她安全、健康,国家的大策略是无数小兵的血肉填出来的,西非这块热土,艾滋病感染率超过15%,无处不在的蚊虫都带着疟原虫飞来飞去,通过汗水等体液传播的埃博拉死亡率为88%,48小时七窍流血而死,当地村落的居民见面都不握手了,三十几度的天气,只用长袖衣服的袖口轻轻碰一下代替,陆续有中方成员被隔离观察,其他国家的医疗队纷纷撤离,中国的援助物资和人员还在源源不断地派驻过去。
我找出了白术留给我的照片,一个明媚而阳光的姑娘,戎马半生,希望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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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次见到白术是真的很久以后了,有个同学在学术年会上遇到了她,她又才和我们恢复了联系,天上一天,人间千年,时过境迁,通讯方式的更迭太快,以致我们都追不上彼此了。
我去她在的城市开会“首长,来找你玩?好久没见你了。”
“好,来啊。”
她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恢复了正常那个年龄该有的样子,她在援助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客死他乡。如果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亡,尸体是不能运回国内的,盖上国旗,表示祖国包围着他,回归了到为之奋斗的祖国,然后就地火化埋葬,立一块小小的,写着当地无人认识的中文的碑。
他们刚到非洲没多久,坐车路过一小片肃静的地方,指导员指给他们看“这就是前面牺牲的战士所在的地方。”她没想到,也想到了,这有可能是她的归宿。
在反复高热折磨,缺医少药的环境下,最终还是挺过来了,她的父母没有在她为他们买的可以看到海的房子里孤独地相依为命。回国后,因为学业耽误了太久,课题没有完成,最终没有拿到博士学位,也正是因为没有拿到学位,她被批准转业,摘下肩章离开部队,结束了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军旅生涯。
她手艺还是很好,很快在地方医院找到了工作,她结婚了,老公比她小12岁。
所有认识她和他的人都反对。
“女人本来平均寿命就长,我们这是正好。”
“你父母和他父母知道你们的年龄差距吗?”
“恩,我父母以为我们差8岁,他父母以为我们差4岁。”
我笑了,有时候父母并不是不知道,而是选择不要知道。
“平凡的幸福是多么难得,如果找到了,其他的就不要太在意了。”
她把女儿抱起来,栏杆外的海一片湛蓝,盘旋的海鸥追逐着轮船成片飞起又落下,她女儿拍着手笑着“妈妈,海鸥,海鸥。”
我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揉了揉她女儿的小脑袋,小姑娘咯咯地笑着,首长看了我一眼,也笑了。
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到永久
别人如何明白透
实实在在,踏入过我宇宙
----《最佳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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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实验很顺利,临床轮转也步入正轨,渐渐驾轻就熟了。方方到金星来开会,给我带来了个消息,秦欢和鸡架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