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排问的时候,第二排还站起来找漏洞补刀,这是什么演讲比赛啊,明明是个辩论赛。
我的红字辈师姐齐刷刷地坐在第六排,神情紧张,红藤师姐更是恨不得举手自己上来帮我,但这不是打群架,场外援助没法上场。
终于,我最后一次扫视全场“还,有,谁?”,没人举手了。鞠躬下台。
空气中的火药味还没有消散,等我坐回座位上去的时候,大家开始哗哗地鼓掌,后面评委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红根搂着我,“厉害了我的妹儿。”红果师兄拍拍我“可以啊,舌战群儒。”红花师姐悄悄跟我说“他们全是火星医学院的,看看红藤不敢惹,就挑软柿子,但咱这柿子够硬。”
“重楼跟火星医学院有仇?”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全国主委可只能有一个。”
“这跟我们有啥关系。”
“你不觉得,人家觉得。”
派系斗争是无处不在的,以前麻导偏安一隅,深挖洞广积粮,我们到也都风平浪静,重楼可不是这么低调的人,后来我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温柔的开始。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用英语这么快速大声流利的当众骂架了,几年前还是个天天担心自己四级挂科的弱鸡。可能是因为审了那么多稿件,读了那么多文献,背了那么些《不要命学英语》,绞尽脑汁地写了文章吧。就好像睡了寒玉床的杨过,功力进了一甲子也不知道。
默默付出的努力总是会有体现的,比如天天吃宵夜,肚腩会告诉你,天天练深蹲,膝盖会告诉你,但是我天天想秦欢,谁能告诉我,她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会不会也想我一下下。
更文
我是个懦弱自卑的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总觉得有些障碍是不可逾越的,比如英语,秦欢复习考托考G的时候,我也想考,但是看到GRE那可怕的单词表,我就惶恐。
我能搞的定吗?连个自己掌控性最强的考试都搞不定,那些有着巨大不可控性的其他困难,我怎么能保证搞定呢,如果出不了国,是不是跟秦欢就不能继续下去了。
就算不考托福GRE,本科总得毕业吧,必须得过的六级吧,翻开单词表,第一个词就是,abandon(放弃),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
好在每次都有人推着我,拽着我走,不论是在我看着单词表睡着时候戳我笑穴的秦欢,还是愿意陪我再考六级刷分的雪梅,还是让我一遍遍修改文章的麻导,还是把不要命学英语拍我桌子上的重楼。
在一个优秀、上进、自律的团队里,虽然大部分时候是绝望的,周围人优秀得无法企及,你努力进一步,别人已经进了十步,感觉就像是用工资追房价,永远也追不上,不过只要随着大流,就像顺水推舟,不经意回头的时候,当时插下的宝剑,已经早就消失不见了。
那一天我很高兴,因为发现自己忽然做成了一件觉得这辈子都做不成的事情----用英语当众吵架,那另一件这辈子非常想做但也觉得做不成的事情----娶个姑娘,是不是也能实现呢。
我心满意足地把白套装收起来,这么白,肯定不耐脏了,上衣还是问白术借的,可不能弄坏了。三天会议时间很快结束了,闭幕式上,我把相机充好电,占了个最佳位置,准备给红藤师姐拍照留念,今天有英文场的颁奖典礼,红藤师姐肯定是第一名了。
“三等奖 金星大学附属医院 草野间人…………一等奖 金星大学附属医院 红藤,下面请获奖人员上台领奖。”
我的耳朵好像在游泳池里进了水一样,听得不真切,回头看看做成一排的红根、红果、红花,都在朝我挤眉弄眼地鼓掌挥手,让我快上台,我拉了拉我破了个洞的灰色老头汗衫,跟着光彩逼人的红藤师姐就上台了。
给我颁奖的正好是重楼。
“重老师,我真没想到,不然我就换身衣服了,又给您丢脸了。”
“哈哈,你表现得很好,我的每个学生都很让我自豪,虽然你口语一般,但是实验内容好,最后问题回答得也不错。”重楼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发个消息跟人分享一下,发给秦欢,好像不太合适,发给雪梅,那就更不合适了,我想了想“亲爱的首长,我穿着你的战袍得了三等奖,得了1000块,回来请你吃饭。”
“哈哈,真好,我就知道你能行。”白术秒回。
白术也很爱吃火锅鱼,我从锅里把鱼脸上的那块肉挑出来,放她碗里,又把鱼肚子翻出来,开始拔刺。“有种朋友,叫服务员型朋友。”白术看着我“我自己来,你好好跟我聊天就行了。”
“不行,我手痒,不把首长伺候好的兵不是好兵,正好我边说边扒拉,你就当磕个鱼听个乐儿。你个北方人,别被刺卡住了。”
秦欢是北方人,从小吃鲤鱼,看到南方的青草鲢鳙小鲫鱼就蒙了,更不用说那些刺比肉还多的野生鱼了。不过她从没卡过刺,倒是我卡过,被她用手机打光,筷子夹出来了,后来我就乐于给她扒拉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白术听我讲得特别乐,吃完饭还早,“我们去江边转转吧,来这么就还没去过,听说晚上挺热闹。”
“好。”我跨上自行车,拍拍后座“最敬爱的人坐副驾驶。”
白术脸一红,跳上了车,她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我一路在大街小巷里穿梭,金星的建筑很有特色,大街上熙攘拥挤,小巷子里出奇地静谧,花安静地开,草地一片碧绿,房子被街道切成一片片,有时候是钝角,有时候是锐角,所以才会有我的好闺蜜海棠住的那种三角形房子吧。
傍晚凉风习习,我摇来晃去,她扶着我的腰。江边传来阵阵汽笛声,巨大的轮船从江边码头出发,慢慢驶向出海口,天空被夕阳染成了瑰丽的颜色,半个太阳挂在天上,快要落入高低错落的城市天际线了,白术扶着栏杆缩了缩肩膀,“冷吗?”
“有点儿。”
我脱下外套给她,她摇摇头“这样你会着凉。”
我想了想,把她裹进风衣里。“你真暖和。”白术拽了拽衣襟。在比天山,我跟秦欢同穿一件军大衣的时候,她靠在我怀里,也这么说。
这个气氛不对,我得挽回一下“我们像不像舞狮子的,来跟我跳,跳跳更暖和。”然后远远的路人就看到两个傻子在江边锵锵锵咚锵,白术体能太好,我跳几下就累了,她扯上我的狮子皮就跑,我压根儿追不上她。
“你别用你的五公里越野来对付我啊。”我气喘如牛,感觉快心衰了。
她站在花坛上嘿嘿嘲笑我。
我们又逛了逛以卖假货忽悠外国人和外地人闻名的仿古一条街,白术大概是在部队里关太久了,看到什么都新鲜,玩儿的不亦乐乎,我买了包五香豆,“来尝尝金星特产。”
白术开始扒豆子皮。
“据说有俩外国人第一次吃五香豆,别人问,这豆子好吃吗?一个外国人回答,‘恩,很好吃,就是核儿太大了’,另一人立刻耻笑第一个,‘那不是核儿是果肉,但是,我觉得果肉还不如果皮好吃。’”我饶有趣味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