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出院之后，为了能够严密观察病情，保持患者健康状态，及时发现疾病隐患，并且把它扼杀在萌芽之中，我们通常建议病人定期复诊。”

秦欢扭头看着我“行啊，我遵医嘱，下次什么时候复诊啊？”

我考虑了一下“一个月吧，一个月复诊一次，为了在病人的依从性和效率之间取得平衡，一个月是最中庸的复诊时间。”

秦欢笑了，世间万物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好的，那下个月见，草主任。”

她从不这么喊我，估计是因为我喊她秦老师的缘故，这家伙，虽然头晕，耳朵挺灵敏，时不时要捉弄人一下的脾性还是没变。

“恩，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 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一句熟悉的台词脱口而出，我和秦欢都愣了一下。

“那么，下次复诊见。”

“再见。”

她关上门，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跟狗抖毛一样甩甩脑袋，想要把脑子里的水都抖出去，什么新人旧人，你这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呢，非常心虚地快步下楼，飞也似地窜回医院，穿过天桥的时候，我回望了一眼，秦欢窗前似乎有个人影，似乎又没有，看来脑子里的水还没有抖干净。

何以解忧，唯有研究，我回到实验室把冻存的细胞全都复苏了，准备大干一场，干活的时候，我常常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等脖子酸痛了才发现，天也黑了，肚子也饿了，舒活一下筋骨，翻了翻早饭袋子，还有个馒头，这帮师兄师姐为老不尊，果然把带馅儿的都挑了吃了，我把馒头放微波炉里热热，忽然看到电梯口有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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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的日光灯忽明忽暗，配着这栋五六十年代建的墙壁斑驳的老楼，顿时有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我探出头，明明看到电梯门开了，电梯怎么又下去了呢？

日光灯奋力挣扎着闪了几下，终于不堪重负地熄火了，靠着实验室门里面微弱的余光，我看电梯在楼下停了停，又上来了，电梯门一开，长发、白袍、惨白的脸，眼睛是俩窟窿，妈呀，鬼啊，我没做亏心事啊，怎么半夜找我来了…………

鬼的嘴动了动“草野……。”然后就移出电梯，向我飘来，我扭头就跑，我快鬼也快，“草野，别关门……。”

不关你当我傻子吗，我靠在门背上大喘气，转念一想，得拖个实验桌把门堵上，外面鬼乒乒乓乓在敲门“草野，开门啊，我是红藤！”

“红藤我认识，不长你这样。”我继续拖桌子。

“我在做面膜，面膜，刚才下去拿东西来着，没想到你还没走。”

“我怎么知道你是红藤，你说说红藤一共养了几种细胞，分别几碟子，说出来我就相信你。”

“我养的原代细胞，昨天分离的全污染了，现在一碟都没有，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

“恩，对，是红藤师姐了。”我奋力把桌子挪回原位。“大半夜你做什么面膜啊。”

“我的样本要半夜收，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保养保养呗。”哎，世界上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师姐驻颜有术，貌似天赋，但也是需要夜夜费神维护的。

“小草你也做一个呗，我这个面膜特别方便。”师姐二话不说给我搞了一张，贴完了就发挥她的逗比本性，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讲笑话，我觉得我的脸都快裂了。

我们一逗一忍正开心着，忽然电梯又上来了，“这大半夜的，会是谁啊？”红藤师姐看看我，一脸坏笑，“草野，你去吓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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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没你这么……。顽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翘着二郎腿原地不动，红藤师姐哈哈大笑，不过等她笑完了，还是没有人走过来。

“诶，怎么回事，三更半夜还有人坐电梯玩吗。”

“今天我来的时候看见黄鼠狼从花坛里窜出来过马路，是不是黄大仙作怪？”

“你少来吧，刚才还己所不欲不吓人，现在又来扯什么黄大仙。”

“师姐啊，死在你手下的老鼠没有一万只，也有一千只了吧。”红藤师姐做实验用的基因敲除鼠，需要育种繁殖，如果是基因不纯的杂合子，就统统处死了。

“不会，每次杀老鼠的时候我都默念：帐记在老板头上，冤有头债有主，有事找通讯作者……。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再说，我当了这么些年医生，救了这么多人，总也能抵消点罪孽吧。重楼啊，我已经尽力啦。”

说着话，门一响，我和红藤同时回头，重楼的半个脑袋探在门口。

“啊！”见导师比见鬼恐怖100倍，特别是没在实验室干正事的时候。

重楼看到我们也明显一愣，不过一岁年纪一岁人，老那么多，见的也多，“你们还在做实验？恩，很好。”然后就把脑袋缩回去了，一会就听到他在开办公室的门。

“老板怎么会半夜来？”我惊魂未定。

“你没有收到过老板的晚安邮件和早安邮件么？”

“这么贴心，这换了是个男朋友也做不到啊。”

“嘿嘿嘿。红藤一阵奸笑，后来我被拉进重楼学生群后就知道了，重楼每天晚上十二点多会发一轮邮件，早上五点多再发一轮，基本都是群发他认为有价值的学科进展，问任务完成情况，布置新的任务等等，邮件发出后半小时没有回复，就会得到“效率怎么这么低”的评价，所以师兄师姐们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查看邮箱，带个手机，邮件提示音比电话提示音开得还响，毕竟重楼是每年三分之一时间在天上飞的人，打电话不方便，如果真的接到重楼的电话，那估计是已经被嫌弃到极点了，或者有什么极其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重楼还算好的，对面内分泌的重山主任半夜三点也会发邮件，如果半小时没有回复，一个电话就过来了，不论你在干什么，在洗澡立刻从浴缸里爬出来，在吃饭立刻放下筷子，在滚床单的话，那就让另一个早点洗洗睡吧，基本上美好的夜晚就是通宵干活了。内分泌都是些担心容颜老去的美女，因为传说中是轻松愉快的，重山的手下除外，都是满脸爆痘的美女，当然，她们曾经也是白皙水嫩的。大家都在熬，熬得孜（zi）孜（zi）不倦，吱吱就是熬油发出的声音，熬到留院，然后进入进阶熬阶段。

重楼夜访后，我和红藤都没心情了，但也不好立刻走，“电梯响真是没好事。”我嘟囔着准备摘面膜，不过面膜已经干在我脸上了，我刚走到水龙头旁边，就被红藤一把拉住了“这里是洗试管的池子，脏得很，不知道有多少有毒有害物质，洗完面膜就白做了，去隔壁医生办公室吧。”

“恩，我先看看重楼走了没？”我蹑手蹑脚走到重楼办公室侧面，暗中观察，过于专心，没发现电梯门又开了，下意识一扭头，还啥都没看清呢，肚子上就吃了一下，然后胳膊被人扭住，直接趴地上了。

“啊啊啊，胳膊脱臼了要，大侠饶命”

扭我胳膊的明显松了口气，我翻着白眼，用余光瞄到了一张雪白清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