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海棠躺在她一米五的大床上,看着三角形的天花板。
“20平的房子怎么这么贵,金星亭子间真是名不虚传。”
“总比大学住宿舍强,20平的房子还要住6个人。”
“恩,也对,但是宿舍便宜啊。”
“但是总不可能挂一辈子集体户口啊,有个房子,我就可以落户了,就是金星人了。”
“户口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况且,我还有无敌江景啊。”海棠一咕噜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是一条黑乎乎的河,臭气若有若无,一座铁桥跨河而过。
“你可以买你工作单位附近的啊。”
“那里太荒了,还不如水星,况且,谁知道一份工作可以做多久呢,我已经工作四年了,如果这次晋升组长不成的话,就跳槽了。”海棠转身摸摸我的额头“你这个象牙塔里的小可爱,对了,你那个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你少给我装,谁把你从我怀里抢走的,我可记得很清楚哦。”她又伸手来刮我的脸,但忽然停住了,可能是看到我的表情突然有变化吧,伸到半空的手改在我脸颊上拍了拍,“好好当医生,以后我们看病就靠你了。我们在这种大城市里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和相互依靠了。”
我从海棠房间走出,是阴暗狭长的走道,因为各家门口堆着的东西而显得更窄了,隔壁的大婶在咚咚地切菜,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我,还有在楼道拐角给花盆里的葱浇水的大叔,在伸出窗户三米远的晾衣杆上收衣服的大妈,我回望一下楼道门口,装着二十来个水电表,顶上七七八八装着好几个门灯,我记得我还问过海棠,为什么一个小门要装这么多灯。
“每家装的不一样,走自己的电表,我的门灯绳子是红色的,上面系了一个比卡丘,来的时候不要拉错了。”
远远望去,金星有无数错落挺拔的摩天高楼,机会无限、豪华光鲜;细细看来,金星就像一只机械表的机芯,在狭小的空间里,错落重叠、见缝插针地生活着这么多家、这么多户,精确地走动,拉动金星巨大的引擎,喧嚣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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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包子、花卷儿、面包片儿、牛奶、豆浆、茶叶蛋、煎鸡蛋、、、、
秦欢喝了两口牛奶就开始恶心,对我手里机器猫口袋一样的大塑料袋毫无兴趣。
“还晕吗?”
“好多了,就是恶心。”
“不会是饥饿性酮症吧?你得跟我去医院挂水。”
“不想去,脏乱挤。”
“不挂纠不过来,你吃不进去啊,我给你找个好地方。”
“又是遗体告别室?”
“不,去我们实验室,你还没去过吧,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洋溢着老金星风情的市中心豪华顶复。”
连蒙带骗,我把秦欢扶到实验室,“你就在这么个作坊里做实验?!这里生物安全柜都没有,分子生物区和生活区都没分开,你们吃饭的时候估计都能吃到自己构建的质粒”
“别拐着玩儿骂我吃屎,我可听得懂,现在你在我手里,放老实点,不然我找实习护士给你打针。”我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楼下病区的护士都忙得脚不点地,我在病区里拿了两瓶糖水起开,就上楼了。
“实习小护士就是你?”秦欢看我扒着她的手找静脉。
“放心,C57那种黑得连妈都找不到的老鼠尾静脉我都能打进去,你这种肤白貌美大青筋的手那是分分钟搞定。”我单膝跪着,握着秦欢的手,细细感受她静脉的回弹,准备伺机而扎,经过一番摩挲,找准位置,我抬头看了看她,她也正好在看我,那一瞬间,我觉着,我应该拿个戒指,而不是钢针,我们同时扭头,逃开对方的目光。
一针见血,我们俩都松了口气。“谢谢你,小白鼠,这是我第一次扎人。”
“水平还行。”
“你也信,第一次扎哪有这么镇定自若的。”
她看着我,我忽然一阵心慌,恩,肯定是这几天太累,早搏了。
“草野,我的膜怎么出了这么多条带,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红花师姐走了进来,“啊呀,这个小美女是谁啊?怎么打着补液呢?”
“我同学,可能是酮症,给她补点糖。”我接过师姐曝光的片子,“恩,可能是抗体孵育时间太长了?可能是……。”
“是封闭没做好。”秦欢远远地说“你用脱脂奶粉常温封的吧,改BSA 4度过夜试试呢。”
“对啊,我是用脱脂奶粉封闭的,你怎么知道。”
“桌上还放着你的封闭盒呢。”
“我还有点儿问题,我们讨论讨论。”红花师姐抱来了她的实验记录本。
讨论实验和打葡萄糖就像给秦欢打了鸡血一样,旁边的红花师姐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一样,一会儿师姐抱着本子走了。
“终于能让你歇会儿了。”
“我倒觉得聊一会好多了。”
果然,红花师姐就像带鬼子进村的伪军一样又来了,还带来了红藤红根和红果。
“听说今天来了个大神。”红藤师姐打开了笔记本,里面是她染得一塌糊涂的荧光图。
挂750ml补液需要多久,我们的实验咨询会就开了多久,我打着哈欠,盘算着要是收个门票就好了,我才花了不到10块钱的盐水,估计能赚出一个月的生活费,所以说养个科学家真划算,吃得连草都不如,奶水倒是很足。
“什么,红果,你居然带小师妹到告别室去挂水,应该带到主任办公室啊,反正重楼出国了。”
“老板又走啦?不是才回来吗?”
“除了他的专家门诊时间,其他时间你见他在过吗?出不出国问我啊,我才帮他办的签证材料。”
重楼喜欢给学生发钱,不过钱也不是白发的,他有无数的活儿,但是只有一个医院派的不是很灵光的秘书,所有的事情基本都分给了各个学生负责,红藤师姐英语好,出国相关事务都是她办。
“那这周的实验室会议是不是不开了?哈哈哈,太好了,昨晚上我还在愁呢,这下得了美女小师妹指点,正好重做一下,等老板回来再汇报结果。”红根欢欣鼓舞,她是临床型的,实验基础差一点,博士后出站要求又高,压力比较大。红根看了看我的塑料袋,“你就给你的大神同学喂馒头片啊,小师妹,一会儿挂完了水,上我那儿吃饭去。”
听了秦欢跟师姐师妹的对答,我又高兴,又伤心,秦欢在冥王星三年受的科研训练非常好,到了金星研究所更是突飞猛进,什么仪器都有,经费大把,还有名师随时指点,师兄弟姐妹常常讨论,研究内容的先进性和证实方法的严谨完整性已经远在我之前。我在的金星大学虽然科研也非常好,但跟研究所系统的比,还是有质的差距,搞纯基础研究,医院跟研究所相比差远了,更不要说国外,我三年多都在捣鼓啥呢,站在医院平台捣鼓纯基础实验,永远只能落在人家后面。
我得变个方向,换个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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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欢痊愈了,头也不晕了,也不吐了,也能走直线了,立刻就回实验室捣鼓她的老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