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挂完已经快5点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还有点晕，这会儿我们宿舍大门还没开，我的门卡可能在实验室里，刚才没带过来，泽兰估计六点多就过来了。”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泽兰吧，你再休息会。”

“你要不要一块躺一会？”

“不了，床小，别挤着你了，我坐着这个小板凳正好。”确实正好，正好把脑袋架到床沿上，没有了看补液的重任，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啊！”一声尖叫把我吵醒。

揉揉眼睛，一个小护士惊恐地看着我。

“怎么了？”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怎么跟个…………遗体在一块？”

遗体？！

我吓个半醒，秦欢…………不是好好的吗，桡动脉搏动还在啊，颈动脉也在，鼻息也在，盖着我的白大褂，乍一看确实有点…………容易看走眼。

“哦，我是肿瘤科的研究生，急诊科红果医生是我的师兄，这躺着的是我同学，昨天输液室太满没地方，就躺这儿来了，抱歉抱歉，我们马上走。”

“这是哪儿？”秦欢问我。

“急诊科的遗体告别室，就是那些车祸什么脑死亡的病人，家属愿意捐献器官的，在这里告别一下。”

“那这个人也是来找你们的吧，她刚才一直说要找告别室，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呢。”小护士一脸埋怨，“这里怎么能随便躺呢？”我一看泽兰提着一大包东西从门口探头进来。

“护士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有早饭，来喝个豆浆吧，无糖的哦。”泽兰立刻分出一个袋子塞给了护士，拉着护士出去了，扭头丢了个眼色给我。

我拉着秦欢起来，把床整了整，弄了个轮椅，赶紧把秦欢转移走了。

我推着她在急诊门口等泽兰，清晨的阳光照在秦欢脸上，她睁开了眼睛。

“还晕不？”

“好多了。”

“我送你回去吧，趁现在马路上车还不多，推着这个可上不了天桥。”

“好。”她又闭上了眼睛。我推着秦欢，走在清晨金星的街道上，金黄的梧桐树叶落下来，不知不觉，春去秋来，只是银杏叶变成了梧桐叶。

金星研究所就是豪华，一个学生宿舍，还装个电梯，秦欢的宿舍一如既往地卡哇伊风，书架上放着各式的毛绒玩具，床头柜上是一叠翻了一半的文献，还有她和鸡架穿着硕士毕业服拍的合影。

泽兰跟着进来，“草医生，你看了一夜，回去休息下吧，我在的，放心好了。”

说不介意，还是介意的，对鸡架的厌恶和困倦从内心深处涌出来“好的，那我走了。”我把秦欢的口服药拿出来数了一遍，按照顿数放好。“下午我再来看她，给你们带晚饭。”

秦欢朝我抬抬手“再见，草野。”

“再见。”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想了想，昨晚上做实验的摊子还没收拾，没回宿舍，先回了实验室，电梯门打开，就听到医生办公室大呼小叫。

进去一看，师姐们拿着扫把、拖把、皮老虎，虎视眈眈地盯着桌子的另一头，我一看，我昨天晚上没处理完的那只老鼠正缩着肩，弓着腰，和师姐们对视，老鼠爪边，是散落一桌的红花师姐的饼干。

我从门背后轻轻拿着一卷“最新肿瘤TNM分期图谱”，卷卷紧实，一个箭步向前，直接拍向老鼠。

做实验用的老鼠没见过世面，比家鼠要迟钝很多，一下就被我打蒙了，然后红花红根红藤师姐嗷地一声一起扑了上去。

“刀下留鼠！这是我的实验组，别打死，让我采了它的血再打！”师姐们的扫把拖把全打在我身上。

“草野怎么回事？你怎么让老鼠跑了呢？还好跑到我们这边办公室了，要是跑到对面内分泌科就惨了，她们那帮子人本来就看不惯我们在这里做实验，天天找岔要关我们科的实验室，这下就有把柄了。”

“抱歉抱歉。”我把秦欢生病的事情跟她们说了一下。

“哈哈，红果也太逗了，居然想到让你去遗体告别室。”三个师姐笑作一团，我提溜这老鼠尾巴，把它关进了笼子，昨天晚上太着急，盖子没盖紧，让它溜了。

“实验安全是实验最重要的部分，就像临床安全之于临床，这种事情，做好了未必有功，但是一旦出了安全问题，那就是大过，如果你这个老鼠带病毒，跑出去那还得了。”

“恩，对，师姐我一定注意。”

师姐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在08年非典被消灭以后，又小范围的流行过一次，据说是从某个实验室里流传出来的，疾控去检查的时候，发现实验室放置试剂的冰箱上，还有学生昨晚上吃剩的半个馒头，虽然学生很辛苦，但这是个生物安全四级实验室，有着严格的实验室规章制度，不要说吃喝，就连呼吸的空气也是被控制并且过滤的，不重视安全，后面可能引爆的隐患，威力不可预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但可以是行医的座右铭，也应该是医学研究的座右铭。

收拾完回宿舍睡了一觉，我梦到了秦欢、鸡架、冥王星的雪、海王星的手撕鸭子，各种记忆错乱地混杂在一起，有些事情我不想回忆了，但就跟钻开了高压的油井一样，会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

更文

闹钟吱吱叫着，把我从沉睡的泥潭中拉出来，我抬头一看，下午四点了，得给秦欢准备点晚饭了。

金星附院后勤保障能力在全国各大医院里数一数二，医院把可能消耗职工宝贵时间的种种事情都考虑到了，一一给予解决，让职工可以一心投入工作。比如在那个没有外卖的年代，食堂是24小时营业的，而且可以直供手术室，让医生护士随便多晚下手术，都有碗热汤面吃。

金星附院的饭菜十分有名，据说卤菜还上过什么金星十大卤菜美食榜，天天都有附近居民来排队买，使用职工卡可以免排队优先购买，食堂提供各色外卖，主要是为了节约职工做晚饭的时间，如果医院可以代为吃饭的话，估计医院恨不得把饭也帮医生都吃完，把时间都节约下来工作。

医院有晚托衔接班，有人从金星附小把三点钟放学的职工子女接到医院，辅导作业，吃点心，做游戏，一直管到晚上六点，等加班的父母下班把孩子接回去。更不要说其他的一些修修补补、洗洗刷刷之类的，中秋节需要提到丈母娘家的东西给你准备好，儿童节给小朋友的小礼物工会也会发，大概除了情人节，其他节日医院都会考虑到，其实情人节也考虑到了，有“单身职工相亲大会”，把医院的单身小护士组织一下，跟新区的码农联谊，不过医院本质上是不鼓励婚恋的，因为那是浪费时间，我观察了一下，肿瘤科基本一半医生都是单身，不是没结婚，就是离婚了，虽然身边可能也不缺人，但婚不结，小孩慎重生。

针对退休职工和职工父母，有各种太极班，广场舞班，保健班，让他们强身健体，起好家庭中流砥柱的重要作用，这个年头，家里没老人不行，根本运转不开…………

总之，在金星附院工作，安心工作，日夜不停的工作就行了，其他医院都会管的，研究生跟本院在职人员一视同仁，同享福利，我拿着饭卡给秦欢买了点记忆中她爱吃的菜，就直奔她的研究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