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校医院陪了她一天,我们聊天,聊实验,聊课题,聊学校,聊导师,聊同学,聊冥王星的生活,时间的进度条在快速地拉进,一年多的时间,在一天之中快进完了。
明天秦欢就要走了。
我们有过无数次的分别,每次都是那么牵肠挂肚,但并不是那么伤感,因为寒暑假总是会过去的,总会有重逢的一天,当我们站在火车站的接站口,总是能看到彼此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再见面,或许我们就是只能点头问好,擦肩而过的路人了吧。
我躺在陪护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明天,秦欢要走了,我的病理结果也要出来了,如果是恶性的,那下一次再和秦欢相遇,会不会是我的追悼会呢。或者不要通知她,免得她伤心,或者那个时候,她已经不会为我伤心了。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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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我忽然伤感起来,翻身下床,躺在秦欢边上,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如果分开是必然,那让我再帮她暖一次背吧。
也算有始有终。
秦欢睡意朦胧,但并没有睡着,我搂着她,她自然而然地往我怀里靠靠,枕在我的胳膊上,拉着我的手往前拢拢,就像一只温暖柔软的小猫。
我心里充满甜蜜的悲伤,忽然想到,要是我英年早逝,那时候,我躺在骨灰盒里,秦欢躺在鸡架怀里,枕着鸡架的胳膊,把鸡架的胳膊往前拢拢。想到这儿,我立刻不伤感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忿。
最近有个笑话,说是大家一定要爱惜身体,不然就会有愉快的接盘侠花你的钱,住你的房,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孩子。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属于人之常态,吃着碗里的,觉得锅里的还是自己的,就是没来由的贪得无厌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着蛇蝎心肠的禽兽草野对秦欢还是有着满满的占有欲。
我开始轻轻地吻秦欢的耳垂,她的耳朵很敏感,曾经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让我帮她掏耳朵,她的耳朵其实很干净,她只是喜欢那种耳挖勺摩擦内耳道的特殊感觉,据说酥酥麻麻,十分享受。可能很多人都是这样吧,海王星公园里还有专门的掏耳朵服务,阳光灿烂的周末,那里总是排满了想尝鲜的外地人。秦欢每次路过都会看一会儿,然后回去让我掏,她觉得摊子上的工具不干净,别人的手艺信不过。
我不喜欢被掏耳朵,我觉得恐惧,所以我的耳朵一般自己用手指头掏掏就完了。
不一会儿,她就有了反应,翻身抱住了我,我开始吻她,她迷糊地回应了一会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推开我,“不要,草野,不行。”
“明天一别,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求你不要对我说不。”
秦欢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我吻着她,一路向下,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敏感点都是那么熟悉,我们默默地做着,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回应,但她皱着眉头,我竭尽所能,她一身不吭,我的泪水洒在她的胸前,“秦欢,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扎得有多深,我觉得时间会把我对你的感情冲淡,我已经把你放在记忆的最底层,你一来,就好像钻通了高压油井,那些事一股脑儿地冲了出来,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克制不住。”
秦欢还是没有说话,任我在她身上肆虐,别过脸,不看我。
这大概是唯一一次她全程在手机时代没看手机,我得逞了,但并不愉悦,怀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团空气。
太阳照常升起,秦欢收拾好东西。
“火车还有一小时就开了,我赶紧送你去车站。”
“再等等吧。”
“等什么?”
秦欢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校医院门厅的椅子上。
雪梅跑了进来,“草野,你的病理出来了,是个癌前病变,没有突破基底膜,还好及时切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秦欢站起来了,眼睛里闪动着一些光“火车快开了,我走了。”
我把秦欢送到检票口,秦欢准备跟我挥手作别,我掏出了一张短途票,跟着她跑进了月台。
“你又来这套。”秦欢笑了。
“长途车,我帮你把行李放到架子上。”我提着行李上了车,找到秦欢的铺位,安顿好了东西。
车站的广播开始反复喊“列车即将发车,请旅客朋友们尽快上车。”
“你快回去吧,一会儿车就开了。”秦欢把我送到车门口的月台上。
我胸中涌动着莫名的激动“我跟你走,我们私奔吧。”
秦欢看了我一秒钟,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列车即将发车,请旅客朋友们尽快上车。”广播又喊了一遍。
“你们到底走不走啊,别墨迹,开车了。”列车员对我们喊,他要收小梯子了。
秦欢突然抱住了我,在我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转身上车,列车员秒收了小梯子,关上了车门,火车开始慢慢向前移动。
秦欢趴在车窗玻璃上,画着什么,我追着火车跑到月台的尽头,也没有看清她写的是什么。
火车开走了,我的手机震了一下,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好好待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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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再也没见过秦欢,直到我们在金星人行天桥重逢。
我们也很少联系,每年除夕钟声敲响的一刻,我会收到她的消息“草野,新年快乐。”我给她回复消息的时候,总是提示短信拥堵,发送失败。
再有就是在临近博士考试报名的时候,我收到了她的一封邮件“草野,我打算考金星研究所。”
博士可以同时报多所学校,我考了两个,海王星医学院和金星医学院,同时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雪梅毕业后留在海王星医学院附属法医鉴定中心工作。
金星研究所和金星医学院只有一桥之隔。
但是当时我和雪梅难舍难分,秦欢和鸡架形影不离。
命运总是弄人的。
从火车站回到学校,我走得如同老马识途一般,只用了小脑,没用大脑,因为我已经去大脑僵直了,四肢不听使唤,差不多是蹦着回学校的。
雪梅在公交车站等我,把失魂落魄的我牵回去。
“草野,恭喜你,及时切除,断绝了后患。”路过附院,遇到了志远。
“恩。”但听着怎么有点别扭。
“你得谢谢雪梅,你的标本是她连夜包埋切片的,熬了一宿,今天一大早就缠着病理科主任看片子。”
我回头看到了雪梅挂着两个黑眼圈,但脸上笑得甜甜的。
“你没事就好。”
我很想当场给自己两个耳刮子,雪梅在连夜帮我赶病理,我在跟秦欢滚床单。
“谢谢你,雪梅。你赶紧休息吧,明天我想跟你谈点事。”
雪梅的眼光黯淡下来,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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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早早洗漱完上床了,我站在窗边看着夜空。
秦欢随着我肩上的痣,被切走了,伤口开开合合,可能还会感染发炎,疼痛一阵,如果细菌入血,搞个败血症,还会高热寒战,要人小命,不过我体质尚好,结一个疤,也就算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