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文
她在床上翻了一夜,我在床下坐了一夜。
天渐渐泛白,窗外响起了鸟叫声,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论昨天过得多么糟糕,今天有多么烂的摊子需要收拾,早晨总是这么美好。
胳膊延展到最长,就被截住了,“你坐了一晚上?”
“恩。”
她拽了拽我的袖子“上来陪我。”
“验证一下我是多么无能?”我往下缩胳膊
“是,快上来。”
“不,我在地上滚过,不能污染你的床铺。”
“你的床铺,还你的益达呢,快上来。”
“不。”清醒了我才发现,鼻涕眼泪糊在脸上绷着还有点疼,小洁癖发作,去卫生间仔细的洗了把脸,从头到脚擦了一遍,神清气爽了不少。
再次走到窗前,初升的太阳从东方跃起,把树木,房屋,楼下扫地的阿姨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我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胳膊又被截住了。
“你捣鼓完没有,快上来。”
“你在楼上开怡红院吗?一直喊楼下的客官快上来,要不要给你个手帕摇一摇?”
“哈,你小子反了啊。”秦欢一把拽住我的耳朵。
“啊呀呀,来了来了。”
爬上床,我就听到了秦欢肺里的轰鸣。
“你哮喘发了!”我正要翻身下床,秦欢把我拉住“我吸过药了,抱住我。”
我从背后抱着她,她慢慢平静下来,肺里还是呼啦啦地响。
“我错了秦欢,我昨天不该气你的,”我心里懊悔不已,“我带你去附院吧,校医院也行,你得用点儿药。”
“你不是已经抱着我了吗。”金色的阳光洒在秦欢绯红的脸上,“草野,你真傻,你这个傻子。”
“我是个傻子,这么冷的天,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刚下了火车,没休息好又陪我做实验,我没照顾好你。”
我耳朵贴在秦欢背上听了听,尖利的喘鸣此起彼伏,“不行,我们得去医院,你得静脉用药。”
“草野,好好抱着我,我们去,校医院,附院,人太多,等天亮,等校医院,开门,我们再去,我的病,我自己知道。”
我不时得看看天,又看看秦欢,听着窗外渐渐增多的人声,听着秦欢肺部嗤嗤啦啦的喘鸣,心里非常焦躁。
秦欢却很安静,她在克制,在忍耐,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专心而费力地呼吸。
“你在冥王星发过病吗?”
秦欢点点头
我的心剧痛,比知道秦欢跟了鸡架,鸡架上了本垒心痛一百倍。
在那个苦寒之地,你究竟吃了多少苦啊,我可能还是你发病的诱因,我又想起,那个寒冷冬夜电话里的争执,那一轻一重的两重呼吸。
鸡架就鸡架吧,只要秦欢好好的,我这个几千公里外的行动渣有什么好说的,应该感谢人家,你把喜欢的人气冻病了,鸡架给照顾着的。
天快亮天快亮天快亮啊。
忽然门被迟疑地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草野?在吗……?”
“雪梅,秦欢发病了。”
我一把掀开床帘,雪梅拎着两份早饭站在床下,看到我和秦欢迟疑了一下,“好,我马上去找个车。”
“秦欢,坚持会儿,我们去医院。”我拉了两张椅子垫脚,把秦欢抱下了床,用羽绒服把她裹紧,“搂紧我的脖子”,抄起她就往楼下跑。
雪梅已经借好了三轮在楼下等着了,我蹬着三轮往校医院风驰电掣而去,雪梅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跟着。
挂号,拿药,找床,推药,一气呵成,秦欢躺在校医院床上,肺里的轰鸣轻了很多,雪梅回去拿一些日用品,我蹲在秦欢床边。秦欢突然笑了,摸摸我的头“小绵羊。”
“咩~,好点没?”
“好多了。”她拂过我的额头“一头汗。”
“恩,刚才跑得好热,”我脱下外套。
“草野,你的肩膀怎么回事?全是血!”我一回头,雪梅提着早饭和牙刷脸盆之类站在门口。
“我做了个小手术,切了个痣。”
“痣?什么时候切的,怎么没跟我说,是有点泛蓝的那颗吗?”她说着帮我脱下衬衣,衣服已经被血渗湿了一片,“线全迸了。”
袍哥为了减少留疤,从手术室拿了细针细线做了皮内缝合,强度本来就要低一些,刚才一活动,我只觉得肩上有些痛,心里太急了也没在意。
“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雪梅搂着我的腰,脸贴在我的右肩膀上,温热的泪水,沿着我的背倏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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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在我肩上靠了不到两秒钟,猛得站起来,把我的衬衣团一团,按住我的左肩,想了想“草野,你坐秦欢床上吧,秦欢你帮她按住,可能刚才把血痂撕开,又出血了。我去拿个清创包。”她帮我反穿了一下外套,走了出去。
我背对着秦欢,她帮我按着伤口,她的喘息好多了,只是累,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我们俩的呼吸声。
雪梅和校医院的学姐一块儿走进来,帮我清理伤口。
“这线迸了得重新缝一下,不然以后疤会很宽。”
“我带她去附院吧。”雪梅说
“校医院有缝合包吗?”我问学姐
“有的,不过只有一个零的粗线。”
“没事的,你能帮我缝吗?”
“我也能帮你看着这个小美女。”学姐看看我,看看雪梅,又看看秦欢。
“去附院吧,我没事,正好想睡一会儿。”秦欢往被子里缩了缩。
雪梅骑车带着我,晃晃悠悠去附院。
“昨天什么时候切的痣?”
“下午。”
“恩,那现在应该固定完了,可以开始包埋了。一会儿我去病理科看看。”
“昨天你们去实验室了?”
“恩,是啊。”
“我站在法医楼上,正好看到你们在往实验室走,她挽着你,挽得很紧。”
“恩,是。雪梅,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这件事处理好。”
“好。”
重新缝合好,我和雪梅站在附院门口。
“我去一趟病理科,你先去看看秦欢吧。弄完我们再联系,我就不等你吃饭了。”雪梅看着我,“我也得谢谢她,跟你一起这么久,我没注意过这颗痣,更没想到应该切了它,可能我还是不够关心你,虽然我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说着她的眼眶红了。
“昨天我一直没跟你联系,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跟她说。我……。我还是那么懦弱无用。”
“你能处理好的,不着急,她哪天走?”
“后天。”
“好的,我去了,注意伤口,别沾水,别大幅度活动。”雪梅帮我整了整领子“换洗的衬衫我已经放你宿舍柜子里了。”
她转身走了,我站在附院门口,看她的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病理楼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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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饭去校医院,那个长期居住在校医院的老教授还在,依然老年痴呆着,望着窗外,阳光依然很温暖,但爬山虎已经枯萎了。
秦欢躺在床上,也看着窗外,阳光洒在她的床铺上,我一晃眼,仿佛回到了她第一次犯病的时候,她还是那么漂亮,静静地躺着,一样的药,慢慢滴进她的血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