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雪梅拽住老头,老头拽住我们,三方进入了僵持阶段,就跟武侠小说里比拼内功一样,虽然没动,但都很费力。
“快跑,快跑回去喊人。”雪梅对着那个小姑娘喊道。
小姑娘回过神,一溜烟跑了。
希望这个小姑娘激灵点吧,我真的快没力气了。
突然远处的庄稼一动,老头一阵闷哼倒了下去,决明和志远扶住我和雪梅“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袍哥对着正在挣扎的老头一脚猛踹,老头疼得在地上打滚,失去了战斗力。
回到医院,我还是惊魂未定,乡医兼村长,镇领导,保安队一大串人都到了,把小小的医院堂屋挤得满满的。
“是癞九。”
癞九是个老光棍,村里的五保户,游手好闲的混子,在村长都要和兄弟合娶媳妇的地方,是绝没有讨老婆的可能的。调戏青壮年妇女是要讨打的,所以就把眼光落在独自割猪草或者放学的孩子,以及瘫痪在床的老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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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并没有去喊人,站在屋顶上的决明看我和雪梅越走越远,有些不放心,就下楼喊了袍哥和志远一起来找我们。
所以大家团团聚在医院门厅的时候,自然也找不到最重要的证人----那个小姑娘。
癞九被袍哥踢坏了,他自然是不住地嚎叫,村长为首的几个村里说得上话的男人轮着看了看,对癞九一声大喝,“叫什么叫,忍忍。”
癞九说是在草丛里撒尿,我们平白无故打了他。
“小姑娘没找到,但是人确实踢坏了。你们是省城来的医生,跟我们也不止打了一次交道,我们是相信你们的,但凡事得讲个说法。”堂屋里拜上了椅子,村里有头脸的人坐成一圈。
癞九虽然是绝户老光棍,但整个村子牵牵拉拉都有些远亲,亲戚有时候是一种奇怪的存在,特别是远亲,平时不大关心你的生活,你有点什么事情,评头论足的往往是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俯瞰众生,反正他站着不腰疼,如果有个什么纠纷赔偿什么,突然会冒出十七八个继承人,要出钱出力的时候,就一个都跑不见了。
袍哥也看了看,他是专业人士,下脚的时候很有分寸,正好真的给踢坏了,雪梅听了一下小声对我说“九级伤残。”伤残鉴定也是法医的事。
医疗队长是袍哥,出了这档子事情,现在出面谈不合适,志远坐在了村长等人的对面,医院得到了通知,医务科长和分管副院长在火速赶过来。
“得把那个小姑娘找出来。”决明小声跟我说。
“对。”雪梅也低头说“得看看她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要不要治疗,另外也是人证,儿童的证言可能不会被采信,还得有物证。”
“你们俩也是人证。”决明看着雪梅脖子上淤青的勒痕,我拉起雪梅的袖管,雪白的胳膊上都是青的青,红的红,心一瞬间收紧了。
门外的村民议论纷纷,大体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头子摸一把算什么呢,大家都是亲戚,能怎么样呢,以后难道不相处了?当然,这种混子大家都不爱搭理就是了。
“你们俩留在这儿吧,我来办这个事情。”决明转身要走,雪梅拉住她“我们的组织采样管在我们屋里,带上。”然后又交代了一些采样要点,决明点点头,拉着药学的和公卫的出去了。
天渐渐亮了,袍哥在志远的劝说下,给癞九上了点药,癞九被锁起来,袍哥,我和雪梅还是住在医院,就是门口多了几个看门的村民,双向看管吧。
第二天院领导来了,亲切关怀了我们,又严厉批评了我们。
“她们两个学生不懂事,你怎么也胡闹?下乡是政治任务!不过放心,医院会给你们支持的。”,院领导和袍哥谈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袍哥报了案,向公丨安丨机关自首,打架斗殴,并且上报了癞九**小姑娘的事情。
“袍哥还是年轻,火气太盛。”医务科长无奈地说。
公丨安丨到村里的时候,村民惊呆了,他们不知道,这种事情还能惊动官府。村里的最高权力机构不是村长那些坐成一圈的男人嘛。
大家觉得这些省城来的医生有点过分了。
“傻五,你不管好自家的女儿,祸害了癞九,还有我们村。”
傻五的女儿也有点傻,决明连夜找到了她,当她给小姑娘做完检查,无奈地拿出采样瓶采样,进行清创缝合的时候,内心伤心欲绝。小姑娘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
手铐铐走了癞九,也铐走了袍哥。
决明给村里大大小小的女孩儿都做了检查,抽了一包又一包的烟,听了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当地人又习以为常的故事,“你知道吗,草野,我每天都不敢闭眼睛,不然就是连串的噩梦。”她的检查并没有做完,因为村民不让做了,大家都知道,村里不止一个癞九,大大小小的男人,有几个是干净的?他们如果出了事,那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呢?
我们坐上了回海王星的车,来的时候是鸟语花香的田园美景,走的时候趴在窗户上,我看到的是无知、愚昧和自私,像一张大嘴,把村庄吞噬在暗夜里。
决明看着窗外“百分之三十,草野,百分之三十”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我和雪梅算正当防卫。
袍哥把打架斗殴的事都顶了,殴打60岁以上老人,拘留15天,罚款1000元,赔偿医药费,开除公职。
癞九**未满14岁幼女,判处有期徒刑12年。
傻五的女儿,缝了8针,后期决明联系了海王星附属妇产儿童医院进一步治疗。
袍哥失业了,海王星附院前途无量的副教授,前半生的奋斗成果全部清零,他放出来以后,我和雪梅去看他,“袍哥,对不起。”
“没事的,院领导和我谈过,可以私聊,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癞九这种人就该去死,判12年算轻了。袍哥人家,不得拉稀摆带。”袍哥挥挥手“走,我们出去吃饭,有个说法,放出来了得摆个去晦气宴。”
“堂客,我们走,吃饭去。”袍哥向里屋喊。
光棍儿袍哥哪里来的老婆,难不成拘留了几天还勾搭了个女丨警丨察?
里屋走出来的人身材高挑,长发披肩,婷婷袅袅,精致的五官分明是个西域美人儿。
走出来的,分明是志远。
志远挽着袍哥,袍哥比她还低着小半个头,美女就是要配英雄的。
袍哥从本科开始暗恋志远,遇到了骨科小哥,麻丨醉丨科老哥等等对手,锲而不舍,终于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抱得美人归。
江湖虽大,得一人足以,刀开不完,海王星附院的白色巨塔也不是江湖儿女的好归宿,爬高了,要身不由己的。
“世间自有真情在,恶人有恶报,好事总多磨,干!”
我们下乡的九个一块儿去吃火锅,大家举起瓶子整,这是过命的交情了,以后的日子要红红火火的。
在座只有一人有点儿小惆怅,是决明,袍哥这种精神上的高富帅,物质上的矮矬穷也是有人喜欢的,比如同样决绝的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