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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电话不欢而散，越来越多的事情话不投机，越来越脆弱，越来越敏感，直到有一天，电话这头的我，和那头的她，出现了大片的沉默。

最怕不是争吵，而是无话可说。

并不是真的无话可说，而是千言万语不敢，不想说出口，粉饰的太平终究不是太平，暗涌的波涛终究要掀翻孤舟。

有一天，我们又话不投机，秦欢停顿了一会“草野，要不我们……。”

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似乎又非常知道她想说什么。

“欢欢，不要说了，相爱一场，如果有什么问题，好比如果我得了晚期肿瘤，不要告诉我，让我安静接受结果，我会接受的，不论是好是坏，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割不掉甩不掉，这就是命。”

“草野，你这么看待我们的感情？”

“根据表观遗传学，晒晒太阳吹吹风，也会产生甲基化，影响蛋白表达。可能是这样的感情太脆弱了，难以经历风雨吧，突变之后，反噬自身，秦欢，我不想你不开心，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带给你的折磨远大于快乐。”

“你这个懦夫。”秦欢咬牙切齿。

“是的，我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事情就是爱上你，但也仅此而已了。”我已经站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手心里满是汗，仿佛电话是块烫手的砖，手机确实也很烫，很像砖。

电话里传来的是忙音，秦欢把电话挂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失恋了吗？

皓月当空，冬天的风灌进我的白大褂，我就想一只白色的灯笼，但是不会发光。

一晚上胡思乱想，根本睡不着，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脑子里的事情都碎成了片，然后又随机的拼接起来，有些是关于秦欢，有些不是。

白天我也不瞌睡，但是好像在梦游，直接导致的就是判断力下降。

我确实没有判断力，尤其是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

我失恋了，天都昏暗了，但是我好像又没有失恋，因为秦欢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我就像是得了绝症的病人，总还是盼望有奇迹发生，虽然这个几率是低之又低，有时候只是医生的安慰。

秦欢每天会给我发消息，内容很简单，晚安。

我每天盯着这两个字看很久，有时候回复，有时候看着看着睡着了，就不回复，但每天都会掏出手机来看啊看。

我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就是拖着。

终于有一天，我没有收到晚安短信。

我叹了一口气，草野，你就作吧，no zuo no die

失恋的我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好像背上了更沉重的枷锁，这个枷锁叫做生无可恋。

我没有获得无牵无挂的自由，反而很难过，每天回到宿舍，就站在阳台上，当时每天跟秦欢打电话的地方发呆，什么叫画地为牢，我以为我越狱了，其实是走进了一个更大的笼子，这个笼子叫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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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种痛，好像利刃划过心口，当时只觉得一冷，后面钻心的疼痛才会慢慢释放出来。

走过校园，每一处都有和她的回忆，甩甩头也忘不掉挥不去，失败的校园恋爱最可悲之处就在这里了吧，树还是树，花还是花，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我在学校里走路，会有女生把我拦下来，问经常跟我一起走的哪个女生去哪儿了

“她毕业了，去别的学校读研了。”

“哦，她可真漂亮。”

我没问她怎么关注到我们的，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好奇让她把我拦下来问。

我在学校外的饺子店吃饭，我是南方人，不喜欢饺子的厚皮，秦欢是北方人，觉得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饺子。

吃着吃着，泪水滴到碗里，老板娘什么也没说，默默在我桌上放了包纸巾。

我坐在图书馆自习，人都快堆成山了，我旁边的空位子居然没人来坐，有个姑娘坐下，看到我又不好意思地一笑“实在没地方，她来了我让她”

“你坐吧，她不会来的。”我虽然坐着，一页书都没看进去。

我趴在江边的栏杆上，太阳一如既往的和煦，草长莺飞，但我看着是一派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无奈与凄凉。

和苏木秦欢在江边手撕鸭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各奔东西了。

我坐在操场露天看台的最后一排，想抽只烟，买了一包，但是想了想里面的焦油量，觉得还是算了，送给了车库的师傅。

我想喝点酒算了，据说可以浇愁，想想喝多了没人扶我回去，还是算了，把从超市拎回来重的要死的啤酒白酒送给了保安师傅。

我想暴饮暴食，面对沸腾的鱼火锅，挑出鱼脸上最嫩的那块，却没有她的碗可以放。

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好像被抽去了魂，成了个行尸走肉。

这活着还有啥意思呢。

有，可以好好工作创造价值。

我亲爱的老板麻教授是个学术狂人，24小时不间断地给我们发邮件，没有爱情，就好好做面包吧。除了教授安排的实验和事情，我还接了很多私活，比如给老鼠灌胃，打针，做尾静脉注射……等等等等。

灌一个老鼠可以挣五毛。我灌200只，一天灌两次，可以挣200，还有其他若干技术，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做着这样无脑重复的事情，企图用极度的疲惫，忘记她。但是脑袋一沾枕头，手习惯性地一搂扑个空，只好尴尬地拉拉好被子睡觉了。

又累又无聊，我的手习惯性地伸向制胶台，才发现忘记带手套。

要不要回去拿，我摇摇头，把手直接伸向了剧毒致残致畸的试剂……。

徒手接触试剂，属于严重违反实验室安全的行为。

如果碰到的是叠氮钠，我细胞内的呼吸链会被阻断，就像氰化物一样，我会在一分钟内，无声无息地倒地死去，

如果碰到的是苯甲基磺酰氟化物，会抑制我体内的胆碱酯酶，造成有机磷农药中毒一样的症状，瞳孔缩小，口吐白沫，呼吸困难，大小便失禁，肌肉颤抖，抽搐、谵妄，然后在半小时后因为呼吸循环衰竭而死去。

如果我碰到的是丙烯酰胺，那我会慢慢地行走不稳，指鼻不能，四肢麻木，不能言语，直至失去思考和行动能力，成为一棵植物。

如果我碰到的是EB，强大的致癌性可以诱发各种肿瘤，以我的工作强度和对体检的漠视程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长出第一颗……。

实验台上有太多的如果了，但没有一种是好结果，它们指向同一个方向，提前结束生命。

这条命留着何用？反正心已死，只剩躯壳了，我伸向试剂的手并没有放慢速度。

一双手拉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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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神力一把拽住我，一拉一推，我直接撞在了剧毒试剂瓶对角线位置的墙上，并且把鼻子磕破了。

我捂着鼻子转过头，雪梅气冲冲地看着我。

但她的眼神立刻由怒转惊“你流血了！”

血从我的指缝里留下来，滴在实验室冷淡风的地上，这间实验室的地面铺了防摔胶，为了防止玻璃器皿摔在地上碎裂，血滴在上面，了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