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我好想你。”

“我也是。”

“我爱你。”

“我也是。”

“可是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我……。”

越喧嚣越孤单，我单手撑着走廊的玻璃，那一年，那台争分夺秒的肝移植手术后，我们也是站在这高高的连廊上，那时候你抱着我，我们一起迎来了这个城市的黎明。

海王星市夜景璀璨，远处传来阵阵鼎沸的人声，那些离我都好遥远，我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世界之大，无事不可为，但现在，全世界对我而言，只是你的一个拥抱。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秦欢轻轻的说。

“没关系，寒假马上来了，马上就能见面了。”

“恩。”

“等我。”

“恩。”

她那边喧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草野……”她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快去吧，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我望着窗外，把玩着手里的两个苹果，夜空中绽开了朵朵焰火，无声，却又美丽。

病房里一如既往地不平安，有两个病人同事在抢救，志远一个人忙得团团转，白天上课，晚上我还是喜欢到病房里转一转，晚上抢救多，能学到的东西不比白天少。

“志远老师。”

“你来啦，帮我看着25床的血压，他一直在咯血，正在调整止血和降压药的用量，我去看一下15床。”志远快速从我身边闪过。

“好。”我迅速进入了状态，25床是个大咯血病人，因为止血药会导致腹痛，病人正痛苦地蜷成一团，眉头紧锁，监护仪上的血压是110/60mmHg，看似正常，但危机四伏。止血药会升高血压，血压太高咯血会加重，但是如果用扩血管药把血压降得太低，病人再一咯血，就容易低血压休克，所以需要人看着，每五分钟调整一次，病人家属在床边加了一张躺椅，但是焦急地躺不下去，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我也搬了把椅子坐在病人边上，盯着监护仪调整三个输液泵的走速。

这晚上志远和我都一宿没合眼，快早交班了，病人终于都稳定下来了，我掏出两个苹果。“你看我的苹果还是有用的，昨晚上一个都没挂。”

志远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它们最大的作用在于今天早上给我补充糖原。”

新的一天来临了，据说圣诞老人会偷偷把礼物放在小朋友床前的袜子里，不知道这个圣诞我会不会有礼物，因为袜子一直没脱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鸡架给秦欢表白了，秦欢拒绝了。

元旦是考试周的开始，虽然我选了满满的学分和满满的课，但是并没有很多新鲜的内容，研究生的课程大多是比本科稍微深化一下，很多考试是撰写综述、课题设计或者案例分析，这些工作平时就做掉了，期末反倒没有本科时候那么忙。

“元旦有空吗？一起跨年。”长腿妹妹，现在是长腿经理，给我打电话。

“好，我能带上同学吗？”

“带啊，我最喜欢医生们了。”长腿妹妹嘿嘿地笑了“有帅哥最好。”

“那我问问。”

“好。”

元旦的海王广场是一片人从众的海洋，人潮涌动，“5,4,3,2,1，新年好！”全场人都在倒计时，零点到来的时候，人群中爆发了欢呼，大家和身边的人相互拥抱，环绕广场的大楼巨大的LED屏上不断地闪动着数字，在零点的时候，摄像头指向了人群，大家都在对着镜头欢呼挥手，拥抱亲吻。

米仁抱着她男朋友，长腿妹妹抱着雪梅，杜仲抱着大家，我抱着手机。

“秦欢，新年好。”我声嘶力竭地喊道，以前每年的元旦，我们都是在复习迎考中度过的，虽然海王广场年年有跨年，我们只能在自习室里听到不时传来遥远的欢呼声。

“新年好，你那里好吵。”

“我在海王广场跨年，我要和你一起跨年，年年都和你一起跨年。”我继续喊。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秦欢的声音被广场上巨大的声浪淹没了。

“我要和你一起过每一年，每一年。”我继续喊。

“什么？听不清，太吵了。”

我挂了电话，发了一条短信“我爱你，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天，每一年。”

她秒回了一条“好，我爱你。”

人群渐渐散了，大家还是沉浸在兴奋之中，丝毫没有睡意，“我们去酒吧”长腿妹妹振臂一呼。

应者没有。

海王星市的酒吧全国闻名，动静皆宜，还出了不少著名歌手和歌曲，至今都是一个独特的文化存在，不过我没去过，在我这个好孩子心里，酒吧从来就是个乌烟瘴气的场所，加之秦欢不喜欢吵闹和烟味儿，之前有人建议去，我们基本都拒绝了，或者坐在门口喝点饮料打打扑克，等里面的人嗨完出来。雪梅没去过，米仁和她男朋友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但是因为跟长腿妹妹没那么熟，不好开口，杜仲一副看你们我随便的样子。

可能是脑子里还炸着刚才的欢呼和音乐，这时候突然安静下来挺不习惯的。我迟疑了一下“好啊，去，我没去过，跟你混了。”

“行，走。”我们一大群人一块挤进了长腿妹妹的小跑车，还好她的车马力还是挺足的，一溜烟就开到了酒吧林立的火腿路，火腿路在学校附近，这一头一溜儿饭馆烧烤，那一头开始就是各种大大小小的酒吧。

“去39度吧，我在那里存了酒。”长腿妹妹迈开穿着黑丝的大长腿跨下了车。我们都跟着，一开门，一股声浪就扑面而来，有个乐队在演奏，鼓点敲得我神经都在颤抖，场下的人站的密密匝匝，每人都举着酒在跟着摇摆，靠边也有三三两两坐着的，看不清，灯光陆离，烟雾升腾。

长腿妹妹熟门熟路地穿进去，一会儿我们也人手一罐儿啤酒了。长腿妹妹跟调酒师似乎很熟，边聊边笑，乐队一曲终了，下一曲更嗨，吉他手的solo出神入化，忽然鼓加了进来，主唱一开腔，就像一颗放入天际的信号弹，轰的一声，就把人群炸开了，后面是更强的节奏，更密集的鼓点，更强力的贝司，和主唱又燃又爆炸的声音，每个人天生都会跳舞，只看音乐够不够嗨。

我手里的啤酒很快见底了，长腿妹妹又递了一杯给我

“这是什么？”

“喝吧”

“啊？”

她知道我听不见，拿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我心领神会，一口下去，就像一条火线烧到胃里，但是爽啊。身体的活动是无意识的，一切都在光影中变换摇晃，我不能喝了，我要醉了，但是很口渴。有人扶着我，递给我一杯水，温的，我一饮而尽，那个人转身，要离开的样子，我一把抱住她“不要走。”

早上起来，发现我写的一大段关于大英博物馆沃伦杯的不见了，昨天看好了成功发布的才睡，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难道是因为用的禁忌词汇太多了？

而且没留底。

神奇。

人当然是没扑到，一个跟头从椅子上栽下来，胃里一阵翻腾，赶紧连滚带爬就摸到厕所去了，抱着马桶一阵吐，胃里空了，头脑顿时无比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