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嬉皮笑脸的,我跟你认真商量呢,你看秦欢和方方都要走了,我们应该送送她们。”
我心里忽然一阵伤感,秦欢要走了,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内心总是不愿意接受,挨一天算一天,就好像晚期癌症病人一样,就算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死神就在眼前,总还是想闭着眼睛,晚一点看到那镰刀的影子,幻想着,万一死神半路有事不来了呢。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筹划一下。”我认真地点点头,用来道别,一顿饭哪里够,留不住你的人,留下点回忆总也好。“我们筹划个毕业旅行吧,以后上班的上班,读研的读研,很难再凑在一块儿出门了。”
雪梅想了一下,点点头“好。”
我妈来了电话,照常问问我的情况
“妈,我去了趟冥王星。”
“你什么时候去的冥王星?”
“上个月吧。”
“你不是跟我说去雪梅家吃土鸡的吗?”
“冥王星太远了,我怕你担心。”
“所以你就骗我?”
“我这不是给你坦白了吗?我还给你带了冥王星特产。”
“你真是长本事了,居然骗我。”母后震怒了。
“就是汇报得晚了些。”
“钱哪里来的?”
“平时省的。”
“还学会了藏私房钱?!”
“火车票冥王星医学院给报销了。”
“为什么给你报销?”
“秦欢去研究生复试,我顺便去玩玩。”
“小草啊,读研究生爸妈也很支持,不过以后研究生未必好找工作,上次那个公务员岗位其实不错,不过错过也就错过了,水星大学最近在招人,你愿意回来也可以,以后可以读个在职研究生,不耽误读书和不耽误工作,小南你还记得不,高中跟你一个班的,他现在在水星大学,留校当辅导员,你们当年玩儿的还挺好的,这次回来要不要再见见面?你也老大不小了。”
“妈,水星大学和海王星大学差着几个档次呢,我不去。”
“当初让你考金星大学你不听,非考海王星,金星大学比海王星大学好吧?金星离水星也不远,妈有个同事,张叔叔,他儿子硕士毕业,在金星工作,世界500强,这次回来要不要见个面?”
“妈,我还不到23,还没到晚婚年龄呢,我们得响应国家号召对不?你不是也30岁才生我。咱不急,不急哈。”
“小草……”
“妈,我看学校有个支援西部扎根西部的计划不错,大学生村官,也是公务员,我是党员,学生干部,属于优先考虑的,你看我去行不?”
“你还是在海王星好好待着吧,今年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订票,订好了告诉你。”
“好,早点回来,别玩疯了!”
“好的,我就那点生活费,疯也疯不到哪里去的,放心吧。”
十点过了,秦欢还没回来,我拿起手机无数次,又放下了,她已经跟我说了去了哪里,我不应该催她也不该问她,我继续看着上海故事,甜蜜的时光总是那么相似,而分离的苦楚,我这儿只是开始。
我是自私的,我不会为了她放弃临床,一段时间,我很理解麻丨醉丨科的罗主任,到了他那个位置,羁绊比我更深,考虑比我更多吧,有一种渣叫做向现实屈服,说到底还是能力不够,负担不起需求。要么增强能力,要么放弃需求。
职业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技术应用型,一种是技术研发型,一种是服务型。
技术应用型是指有一定的专业技术含量,也具有一定的门槛,但是通过技术的运用,可以创造价值,收入和技术的运用能力成正比,临床医生、工程师、会计等就属于这种。技术研发型需要投入资金进行研发,自然是有成功有失败,因为资金不是自己投,是在帮别人烧钱,所以收入得看金主的心情,一般不高,最典型的就是理科类的教师和研究人员。服务型这里面来去就大了,你可以说管理是技术类,也可以说管理是服务类,这里就不展开了,不然楼又歪到不知哪里去了。
如果我和秦欢一起搞科研,那就是第二种,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我已经可以看到一个穷字印在我脑门上,可能我们会一起读博,一起做千年博后,一起安贫乐道,但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再让我喜欢的人做绿皮火车的硬座,虽然她愿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都吃香喝辣,她吃糠咽菜,她会开心吗?她会开心,我也不会,我会觉得我害了她,明明她可以过更好的生活,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们俩家里条件都不错,但是想要这样的感情,就得做好跟家里决裂的准备,从资金到人脉,完全不指望家里一点帮助,不然以后怎么硬得起来?家里越强,阻力越大,要和家里抗衡,那得更强。
况且学医是个大后期专业,前期的金钱时间投入都非常大,回报时间又慢,搞临床可能还会有回报的机会,搞科研,就不要指望回报了。
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开始可能会爱得死去活来,后面呢?没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和事业发展,对风险的抵抗力是零。
人都是现实的,你没有价值,没有使用价值,也就不会有社交,无法织出一张互利互惠,相互保护的网。
当时我只想把她牢牢抓在手里,但是我用什么抓?我一无所有,研究生都是自费的,一年还要多花一万块学费。
秦欢回来的时候,还在看上海故事,那时候一个女主已经生病垂死,另一个要出国,生离死别,我看得泪流满面。秦欢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了本书,有点感动。”我是个泪点很低的人,看主旋律电影都能激动得眼泪哗哗。
秦欢拿过书翻了翻,楞了一下,又放下了“洗漱吧。”
第二天她在宿舍看了一天书,还是那本上海故事。
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以借鉴的前人经验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而我们又太小,23岁,其实也不小了,但是对于迷惘的未来,对于要担负的家庭责任,社会责任,都是懵懂的。
谁让我那时候不知道上天涯呢。
开始写这个楼不久,我才发现,上海故事居然出自天涯,深深把我震惊了。
我得再次向天涯致敬,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但这个故事深深影响了我们,至少影响了秦欢,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可以从她眼睛里看到些许沉重。
也许那个时候看到的是《泉城》或者《六年》或者《平凡之路》,会不一样,因为这些文至少提供了一种可能,一种幸福生活的期许和可能,就像在暴风雨里看到一点点灯塔的亮光,至少也有了个奋斗的方向。
当时的我们,眼前一片漆黑。
毕业班级聚餐,我们班喝倒了7个,救护车来了两辆才拉走,我没有喝醉,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时候,去厕所吐掉,脑袋顿时清醒了,吃完饭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我们买来了蜡烛,团团坐在图书馆门口永远青翠的草地上,就像新生入学的时候一样,凤凰花一年开两季,一季新生来,一季老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