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吃火锅,上火,牙好了没多久。”
“没关系,秦远比较喜欢火锅,我点个鸳鸯锅,我不吃红锅就行了。”
秦欢、秦远,当真还挺像姐弟的。
我站在窗前,秦欢走出宿舍大门,走向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两人聊了两句,就一块儿走出去了。我失了会儿神,反应过来,我也该吃饭了。
一个人吃饭,总是有点寂寞。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食堂的饭,食之无味,弃之会饿,几口扒拉完了饭,我走出食堂,天已经黑了,月亮很亮,我的影子拖在地上长长一条。
走回宿舍的路上,有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狗跟着我一路小跑,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我到小卖部买了两根火腿肠,它倒是不怕生,上来就吃,吃得开心了,还舔舔我的手背,我想摸摸它,但是突然反应过来,万一是没有打狂犬疫苗的野狗,咬我一口就糟了。这么想着,就往后退了几步,把火腿肠丢向它。小狗一开始有一点困惑,吃得好好的,我躲什么呢,但很快又低头开始吃起来,毕竟食物的诱惑还是很大的。
皓月当空,洒下一地银辉,午夜的学校很安静,篮球场上还有稀稀疏疏的球在地上弹跳的声音,我坐在图书馆门口的银杏树下,前面蹲着一条狗。跳出自己的躯壳,开启上帝视角,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晚年。
我起身回宿舍,小狗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到了宿舍门口,我把它轰走,它困惑地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我,刚才还吃得好好地,为什么突然就要赶它走。
“快走吧,宿舍不能养狗,城市也不能有野狗,有打狗队的,千万可别和人太亲近。”它站得很远还是回头看着我,我关上了宿舍大门。过了一会儿,我打开门瞄了一下,它还在。我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过十分钟再看一次,如果它还在,我就带它去体检打针上狗牌。
再次打开门,它已经不在了,空留一地皎洁的月光。
有些人和事,来的时候很突然,走的时候也了无痕迹,我低头,手背上被舔舐的地方还湿漉漉的,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些人和事真实存在过。
秦欢的智齿反复发炎,她总是没法下定决心拔牙,和秦远也越走越近,我和她逛街,她对着体育用品柜台的球衣反复看了一会,挑了一件。
“你看球?”
“这个球队是秦远喜欢的,送给他。”
洗脚的时候,她的脚踩着我的脚,手指还在手机上飞快地按着。
“水凉了,再加点热的,还是不泡睡了?”
“随便。”
“我跟你说,今天病房里有个特搞笑的事情……。”
“嗯。”
“………………你说是不是很搞笑。”
“嗯。”
“秦欢,你听我说话没?”
“嗯。”然后对着手机笑了笑。
“把脚抬起来。”我把她的脚擦干,“好了,睡觉去吧。”
我倒掉水,回到宿舍,她并没有爬上床去,还坐着按啊按。
“什么这么好聊?”
“没什么。”这是个诺基亚当道,手机只能发短信的时代。
我默默躺到床上,给她发了个消息“晚安。”,翻身面朝墙壁,昏昏睡去了。
什么感情久了,都会疲惫吧。
我一抬头,有人在附院最高的外科大楼楼顶往下撒传单,一边有人用扩音器在喊:“学生勾引老师,志远,你敢做你敢认吗?附院医生当小三,又想当**又要立牌坊…………”可能加了功放,声音非常嘹亮,早上七点四十,正好是医生上班,病人排队的高峰,一时海王星附院门口乱了套,本来人就天生爱看热闹,大家都在捡传单,交通大堵塞,把门口的海王星大道都堵死了。
传单写得还挺不堪入目的,我左手紧紧攥这传单,这事情太简单了,有人煽动了麻丨醉丨科主任的老婆,志远做了牺牲品。
怎么没人管管呢,楼顶太高我上不去,我两把撕了传单,开始疯狂的捡传单,捡起来就撕烂。
“哎,小兄弟,你怎么给撕了呢,我还没看呢。”
“谁是小兄弟,我就是爱撕,关你什么事。”
海王星人爱吃爱玩但是不好斗,吵半天架也打不起来,我继续捡传单,那人继续骂,骂的什么我没听见,也不想知道,一会儿,大广播的声音变了“你们别拉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们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然后带着哭腔开始嚎“你们附院医生不好好看病,都是些*夫**…………”
早晨的空气里回荡着广播的声音“*夫**,*夫**,*夫**…………”开始有清洁工清扫医院门口的传单,传单可以被扫掉,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
我走进医院的大厅,有人在看传单,走进电梯,都在讨论传单,走进科室,早交班已经开始了,没有人讨论传单,但有些实习护士目光在医生里搜索,可能她们还不认识志远吧,志远没有来,中午食堂里也在讨论早上的事,医院的生活是多么无聊,有一点八卦都会被广泛而深入地讨论,而且一讨论就是几十年。
医院要有人事变动了,传言麻丨醉丨科副主任罗曼陀可能会动动,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也许他们之间一直有点纠缠不清,不过这么大张旗鼓实在是太过了,这完全是鱼死网破奔着两败俱伤来的。
好几天没看到志远,科主任说她请了公休假。
医院也很无语,诊治了多少疑难病人别人不知道,出点八卦一会儿全市都知道了,过一个礼拜,各种全国年会一开,全国都知道了,过段时间,国际大会一开,全球同一专业的同行全知道了,大家都喜欢八卦,专业圈子又只有这么大,相互之间都有那么点认识。
先出去避避风头也好。
麻丨醉丨科罗主任倒是天天上班,他跟老婆提出离婚,他老婆跑去扇了志远两巴掌,志远说他们的事情早就结束了,离婚跟她没关系,反手抽了罗夫人一巴掌。
罗夫人捂着腮帮子,找了堂哥表弟,把罗主任围起来,
“离婚可以,赔一千万加一套房子,净身出户。”
“不可能,没那么多钱。”
“那我就把你搞到永世不得翻身。”
“你搞吧,这么多年你搞得还少了?”
“好,罗曼陀,你等着。”
罗夫人准备了一下就上了天台。
虽然说生活和工作没什么大关系,但是搞成这样,动静还是太大了,家里的事情都搞不平,怎么能搞定工作中更复杂的人事关系呢?这个同志的管理水平还有待提高,还是再锻炼锻炼吧。
志远回来了,公休总是要结束,现实总是要面对。
生活的包容性就是那么大,就算一座山倒进了海里,不论当时风浪多大,一会儿也销声匿迹了,只是水平面下暗涌不断。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切别人的小动作都会成为一根一根的稻草,最后把骆驼压垮。
天越来越冷,招聘季越来越近,留谁不留谁的明争暗斗也愈演愈烈。
专业水平很重要,学习成绩也很重要,综合素质也很重要,但是全方面优秀的人才还是那么多,科室要卡,人事科要卡,分管副院长要卡,医院院长要卡,医学院院长也要卡,能过五关斩六将的,都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