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东三环上疾驶,我喜欢午夜的空旷与静寂,夏夜的风顺着敞开的车窗涌了进来,温温的,带着一丝燥热的余温。
副驾上,王江懒懒地斜坐着,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
“你小时候也经常打架?”我想起王江说过的话。
“反正不是什么好学生,”他笑笑,“你呢?”
“也差不多。”
“东北打架狠,不像北京。”
“嗯,那倒是。”我上大学时见识过东北人的厉害。“你说那两个人都戴着棒球帽?”我小心翼翼地转换了话题。
“是啊。”
我眼前浮现出监控录像上那两张冷峻的面孔,这也是我带他回家的原因。家里有江宏和同伙的照片,我想让王江确认一下他们是否就是相同的人。
我分析,他们极有可能就是谋杀鹏的凶手。
“你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吗?”我问王江。
“当时天黑,他们还戴着帽子,看得不是太清楚,”王江摇摇头,“但是我记住了他们的声音。”
“声音?”
“嗯,坐在后座的那个人。”
王江曾提到他的声音富有磁性。
“他们都说普通话,扼住我脖子的那个人带点南方口音。”王江坐直身体,看了我一眼,“那天我和孙海涛被你们抓,你说有人连续打电话报警,声音略带南方口音,我猜就是他们干的。”
我一阵耳热,差一点把真相告诉他。我把头扭向窗外,黑夜中路灯昏暗。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道。
“警告我吧,”他讪讪地一笑,“那天可真丢人了。”
我没吭气。
“其实在那之前他们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警告我不许乱说。”
“哦?有这回事?什么时间?”这倒是个新情况。
“建鹏出事一周后吧,火化前。”
我转过头看看他。
“寒队,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我知道我不是人,”他摇头苦笑,“我说的,也许对你有用。”
“你指什么?”
“他们找我的第二天,我就把这事告诉建鹏了。”
这真出乎我的意外。“是吗?你怎么说?”
“我当然没说细节,我说有人找我问他的情况,挺凶的,问他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让他小心点。”
“他什么反应?”
“我感觉他怪怪的,轻描淡写,好像根本就不吃惊。他只是说没什么大事,他自己会小心。”
鹏的反应也让我感到奇怪,难道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有危险,亦或是他根本就没把那些放在心上?
汽车从马甸桥右转,我看向左前方,一片模模糊糊的树影,那是两个凶犯离开王江脱逃的马甸公园;而在我的右手边,就是一个不大的街心花园,每天晚上我和鹏在这里分手,他沿着八达岭高速辅路、我则穿越花园,各自回家。
世界真小,我在心中默念。
“这么晚了,我上去不方便吧?不然我就在这儿等吧。”
大堂的灯光很昏暗,我们看着电梯指示灯的数字一路向下。
“没事,我就一个人。”
“你——”王江欲言又止。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明亮很刺眼,空无一人。
“走吧。”我率先走了进去。
“想想建鹏也真是疯狂,当初竟然跟踪你,”王江跟了进来,转过身,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他会不会坐的就是这部电梯?”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我竟然被跟踪过!久违的感觉再次袭来,我不由得抬头注视顶棚。
没有异样,我心中暗自叹气。生活原本就是诡异的,不是吗?
开了房门,我像平常一样,迅速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光明让我安心,王江站在门口,无声地打量着我。
“你等一下,我开电脑。”我一边操作一边回头说,“让你见笑了,屋里乱。”
“我看开可以啊。”王江笑笑,“就一个人过?”
“是啊,没人看上咱。”
“你净开玩笑。”
我打开监控录像,闪开身,“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两个人。”
王江走过来,坐在电脑椅上,眼睛注视着屏幕。我将录像定格,江宏的面孔有些模糊,但大致能看清。
“就是他。”王江定定地看着屏幕,“我下车时,就是他用刀指着我,后来他坐在后座上,他戴的就是这顶帽子。”
这个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操作鼠标,将另一个人定格。
“这个呢?”
“另一个我没看清,不能确定,”他摇摇头,“不过看这轮廓,像。”
“你再仔细看看。”
王江又看了一会儿,但还是无法确定。
“行,我知道了。”我递给王江一根烟,“你想过没有,谁会是主使?”
王江转过头,把烟点着,看着我,“这个怎么能瞎说?”
我望向窗外的黑夜。
“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怀疑对象,对吗?”
我的背后没有声音。
“你别紧张,说出直觉就好,我们也只是作为参考。你不想让王建鹏安息吗?”
长长地沉默过后,王江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秦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