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酒。身为男人的一大幸事,就是可以藉由酒精化解尴尬,结交朋友。
我们边喝边聊,对面的王江一脸沮丧,给我讲了大致的经过。面前的男人,和我印象中的大相径庭,不再是寡情廉义的无耻之徒。
我对王江的反感,源于小的描述。不仅因为他是所谓的“直男杀手”,更因为他对他妻子的态度,抛开其他因素不论,那至少是对家庭极端不负责任,而不负责任的男人,向来是我瞧不上的。
哪一个是真正的他?
孙海涛的电话,让王江心痛不已。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他们的感情于他意味着什么。两天没有任何音信,让他抓狂,就像世界末日一样。他当然知道孙海涛面临的压力,也一遍又一遍违心地提醒自己别去打扰他,但疯狂最终还是战胜了残存的理智。他拨通了他的电话,当时是上班时间,他以为他不在家里。
电话里的孙海涛平静异常,并不多话,只是聆听,对于王江的所有关切与疑问,他都是简单地用“嗯”之类的词来回复,最后,在王江说出“我不能没有你”这几个字后,电话里一片静寂,然后变成忙音。
王江疯了似的拨打孙海涛的电话,前两次拒接,后来的干脆就是忙音,显然他的号码已被列入黑名单。他怅然若失,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酸酸地疼。
一直到晚上,他收到孙海涛的一条短信,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他们通话时,孙海涛的老婆就在他的身边,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都传入她的耳朵。
我想象着面对妻子咄咄的目光,孙海涛强自镇定接听电话的情形。那是个有担待的汉子,当初在讯问室时就是如此。
我不禁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王江敏感地注视着我的神情,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推过来,“你看看吧,这就是他的短信。”
我看着他的眼睛,把手机推了回去。王江躲避着我的目光,拾起手机,念出短信内容:
“是她让我接听的电话。
“但愿我们的相遇不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如果有缘,我们来生再见。”
读完短信,王江用双手抱住头,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睛噙满泪水。
“寒队,事到如今,我已经顾不上想我们的事了,我真不知道那个电话又带给他多大的麻烦。”他擦了擦眼睛,“我是无法再和他联系了。没有谁知道我们的关系,除了你们。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找找他,看看他是否安好?”
看着他发红的眼圈,我心里一阵抽搐。
我万没想到王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沉吟不决。
“寒队,让你见笑了,”王江苦笑着,把烟递过来,给我点着,他自己也抽了一根。“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过分,但我——”他摇摇头,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淡蓝色的烟雾在我们之间升腾,就像一堵飘渺的墙。
“寒队,求你了,我真找不到别的人,”他焦急地看着我,眼神充满希冀和恳求,“如果你肯帮忙,我,我,”他犹豫着,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会告诉你一些你感兴趣的事儿,你不是急于破案吗?”
“打住,王江。”我打断他,“我或许会去试试,但这和你后边说的没关系,你没必要告诉我什么。”
王江定定地看着我,忽然笑了,“也是,怪我,我他妈越来越不是个爷们了,寒队,你就当作我没说过那句话。”
我淡淡地摇摇头。
“寒队,无论怎样,有你这句话我就感激不尽了,咱们喝酒,不提这个了。”
两只酒杯重重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清酒还喝得惯吗?”放下酒杯,王江问我。
“还行,喝着没白酒那么烈,但是后劲儿不小。”
“这清酒啊,算是日本的国粹,倒是有很多讲究呢。”
“是吗?”
“是啊,首先,不同的清酒,味道各有不同的特性,所以必须搭配不同的下酒菜,兼顾菜式的浓淡,才能相得益彰,这样才不会谁抢了谁的味道。”
我会心地一笑,和王江在一起,总能学到一些品味。
“就拿咱们喝的这酒来说,它属于熟酒,味道辛辣,口感厚重,就适合搭配重口味,烧烤类的食物带有烤香,自然是首选,你看看我选的这几样菜。”
我点点头。
“而像爽酒和熏酒,口感清新带甜味,或者有特殊的香气,喝这样的酒,适合搭配味淡清凉的食品,比如刺身或豆腐,或是一些青菜,这样香气才不会被抢。至于醇香型的清酒,本身味道香醇悠长,入口后有回味,最适合的下酒菜就是串烧和火锅。”
我向他竖起大拇指,这样的话题轻松多了。
“还有一点,就是酒的温度,这也很重要。冬天要喝温酒,加温到40°左右,夏天要喝冰酒,冰镇到5°左右,其它时候啊,常温就可以了。”
“王江你懂得真多,和你相比,我就是个糙人。”我由衷感叹。
“寒队,你知道吗,你是个爷们,爷们就该糙一些,”王江笑了,“怪不得建鹏生前那么欣赏你,他真没看错人。”
我身体一震,瞪大眼看着他,“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