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曾经告诉我,伟龙公司就是李明生给鹏办的,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他如此肯定,这一切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很有可能,鹏与李明生是在李明生的集团上市过程中结识的。李明生所在的集团,是个老牌国企,他们是政府鼓励上市的目标,但一般而言,这样的企业容易存在着更多的问题,这也正是鹏与王江他们大展身手的机会。
企业改制、发行上市所牵扯的问题较为广泛复杂,特别是国企,他们大多在企业聘请的专业机构的协助下完成,这里面首先要确定的就是券商。券商在企业上市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首先,他们会协助确定其它中介机构,如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资产评估机构、土地评估机构,协调各方的业务关系,工作步骤及工作结果;其次,他们最重要的工作,是结合实际制定股份公司改制方案,并对拟上市公司进行上市辅导;最后承销发行股票。
鹏和王江所在的公司就是券商,发行新股根本就是一个双赢的结果,企业如愿上市,券商挣得大笔佣金。很少有企业能够完全符合法律和法规的规定,这个时候,券商就会起到关键的作用,他们会凭借自身的经验及良好的业务关系,在公司设立、改制重组、股权设置和转让、增资扩股、资产评估、资产验证等环节,合理规避法律的规定,打些擦边球,有时甚至故意造假,以求得企业顺利上市。
一般情况下,证券公司的业务人员除了获得薪金和奖金外,也会从上市公司得到一些好处,按照王江的说法,根据实际情况,这所谓的好处从几万到几千万不等。李明生的集团成功上市,主要操盘手就是鹏的团队,所以鹏能获得一定的好处就是理所当然的,同样,王江也不会空手而归。
无论鹏从集团获得的那笔钱数目是多少,他绝不会选择现金,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着手出国,并计划与秦莺离婚。鹏看起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在离婚这件事上,即便他并不是真的心存内疚,至少表面上他不会欺骗秦莺,也就是说,离婚前他不会得到那笔钱,当然,前提是那笔钱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其它的选择,比如用鹏应得的钱办一个公司,就显得顺理成章了。照此分析,伟龙公司的500万注册资本里,至少有一部分属于鹏,即他是一个隐藏的股东。我们原来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从李明生担任伟龙公司董事长看,伟龙公司应该由集团控股,因为集团公司是上市公司,受到严格监管,这方面不可能造什么假,这就意味着他们所占的股份是真实的,所以只有剩下的才有可能是鹏所占的股份。
但问题是,任何一家公司,收回投资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像伟龙公司目前仍处于开业初期的亏损状态。鹏急于出国,自然急需现金,他没有理由把钱投入实业。鹏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况且,即便将来伟龙公司会很赚钱,但他铁了心要出国,他很难掌控公司,难道他能在出国前通过伟龙公司套取现金吗?
如果鹏做到了这一点,他必然会和李明生产生矛盾。很有可能,李原本蒙在鼓里,只是在最后,发现了鹏的企图,抑或发现了鹏对公司造成的损害,矛盾最终爆发。
当然,这一切只是推测,所有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都不支持这个推测。我们查过伟龙公司,鹏并不是股东;鹏只从伟龙公司拿到100万左右的薪金;更重要的是,伟龙公司的财务状况正常,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资金流入流出,根本看不出任何套取现金的迹象。
但是那个神秘的“王建鹏”,指点我们去查伟龙公司,究竟是转移我们的视线,还是另有所指,我们该查什么呢?
意外总是接踵而至。
我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手把玩着酒杯,和式餐桌上摆着几盘小菜,还有并排放置的四壶清酒。
还是上次的餐厅,相同的包房,王江坐在我对面,眼神下垂,也盯着手里的酒杯。
我们已经连干了三杯,客套话该说完了,我在等待王江开口。他打电话约我喝酒,着实让我有些吃惊。说心里话,有了上回那档子事,我对他多少心存愧疚,本不想来,但他找我显然是有事情要谈,如果不出预料,那应该和鹏的案子相关。
我静静地打量着他,一反往日,他的眉宇间隐隐露出一丝忧愁。
“寒队,”他打破沉默,“也许这样做显得有些冒失,但我实在没什么别的办法。”
“怎么了?”
“这两天我憋坏了,都快疯了。”他摇摇头,“我找不到别人,思来想去,只能和你说说。如果你不愿意听,你就——”
“到底怎么了?”我打断他。
“你还记得孙海涛吗?”他苦笑,“就是上次和我一起被你们抓的?”
“记得啊。”
“其实我们真的是一对儿,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听他的口气,在孙海涛去伟龙公司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我们都是同志,我和你说这些,你不反感吧?”
“干我们这行的,什么没见过?”我笑笑。
他如释重负,“行,那我接着说。”
我点点头,顺势把烟递给他,也为自己点了一支。
“同志间的感情和男女间的没什么不同,”他自嘲地笑笑,“如果真要找不同,那就是同志间的感情很难长久,并不是人们故意这样做,只是大环境使然,一方面现实不允许,另一方面,因为这样的现实,也让人们变得浮躁、随便。我说这些,你能理解吗?”
“你先说吧。”我吐着烟雾,不置可否,他说的这些与鹏有关吗?
“不怕你笑话,原来我就是个很随便的人,很乱,”他摇着头,“但是自从碰到他,我就变了。我们是真心相爱,我原以为我们能在一起一两年,可是他一见面就说我们有一辈子。简单地说,我都没想到我们会持续这么长时间,我们都发现谁也离不开谁了。”
“嗯。”
“两年了,我们的爱不仅没有消退,反而与日俱增。我们每天频繁地发短信,打电话,基本上一周找机会见一面,我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嗯。”
“可是,可是,出事了,出大事了。”他猛摇着头,皱紧双眉,满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