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规则？煞有其事地。我刚想发作，忽然意识到他不是真正的鹏。这个突如其来的神秘人物，制定或遵守着某种规则——如果它可以被称为规则的话，极有可能就是针对与我的在线交流。

“规则？那是什么？”我打出这几个字。

“简单地说，我不能帮助你。”然后他又补充道，“我无权也无力改变什么，对你的破案工作，我不能施加任何影响。要知道，我无法改变进程。”

他的话颇值得玩味。他的出现，已然改变了某些进程，只是他一直在刻意淡化。除非他故弄玄虚，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在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于他，或者是难言之隐。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谈论案情？”

“大体上是。”

“大体上？那我们能说些什么呢？”

“除了案情，看情况吧，譬如可以说说我们。”

“我们？你对我们还有些什么记忆？”我打定主意不主动透过任何信息，我希望通过蛛丝马迹尽可能地缩小范围。

“那太多了。”

“比如？”

“你知道吗，寒栢，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现，就引起我的注意了。”

“为什么？”

“你很精神，很man，还有干净，不邋遢。”

“哦。”这是我给他的第一印象？

“虽然你看起来很懒散，但那只是一种假象，你有一种我形容不出的气质。”

“形容不出的气质？”

“没错，就是它吸引了我。”

“我自己倒不觉得。”这些都是泛泛的印象，每一个见过或没见过我的人都可以这么说，而且不会有什么大的破绽。

“总而言之，你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或许之前我都没意识到。”

“喜欢？”

“我是gay，你不会不知道吧？”

“嗯。”

“可惜我已经有人了，不然没准儿我会想法追你，好在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

“哦，也许吧。”

“我本以为你是匆匆的过客，没想到第二天我又见到了你，而且我还惊喜地发现，你也会接着坐801，然后也在马甸下车。后来发生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们总会在最后一班地铁偶遇，然后一路同行回家，我真怀念那段日子啊。”

“嗯，美好的日子。”我的思绪又飘回到以前的无数个夜晚，地铁在铁轨上轻微地晃动，明亮得晃眼的车厢，801路末班车在三环上孤独地奔驰，还有马路两侧昏黄的灯光，以及稀疏的人流里我们从建国路到东三环短暂同行留给黑夜的背影。

与上一次一样，只说了这几句话，神秘人就下线了，不过这次总算还说了声再见。我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了出去。

胸中的郁闷并没有随着烟雾飘散，我看着一个个烟圈在半空中慢慢消散，回味着我们刚刚的对话。我和鹏相识的故事，我们自己知道，小和安也清楚。除了安，我没有向任何人讲过，那么鹏呢，他会不会告诉其他人？如果有，他能告诉哪些人？

当然，这个故事小或安也可能散播。但据我对安的了解，他似乎没有这样的机会，可是小呢？

你对安了解吗？我问自己。

无论如何，神秘人没表现出什么敌意。事实上，对往事的回忆让我感觉到久违的亲切。

可以肯定的是，网络那端的神秘人，不是我，也不会是鹏。剩下的就只有小、安，以及与他们和鹏相识的人。

我和鹏的故事，因为分别牵扯到安和小，有gay的因素，所以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隐私，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传播出去，这个范围都应该很小，只限于密友的圈子。拿我自己来说，即便是六子这样的发小我都没有告诉他。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想到这种可能性我不禁脊背发凉。小或者安，或者他们一起，故意散布了这个秘密，为我设了一个局。

不知不觉中，我紧紧地攥住了拳头。这看起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我实在猜不出安会和这一切有什么联系，也无法知晓他们这样做的动机。但严格的训练告诉我，剔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可能性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也会是真相。

神秘人知晓细节，我默默地补充。他暴露的信息越多，越方便我确定他的身份。

我正胡思乱想，小上线了。这距离神秘人下线的时间很短，我感觉好像是同一个人换了新账户又登陆一样。其实我一直怀疑神秘人和小有关，很可能就是小，但是昨天明明他们同时在和我聊天，而视频里的小根本就没有什么手部敲击键盘的动作。

“栢，昨晚你怎么了，不舒服？”屏幕上的小透着关切的神情。

“没什么。”

“那就好，我看见你好像出汗了，以为你哪儿不舒服。”

“可能是热的吧，”我想起什么，问他，“我的MSN账户，你告诉过别人吗？”

小稍稍皱眉，“没有啊，怎么会？”

“哦。”我点点头。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儿，昨天有个人加我，我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账户的。”

“这样啊，你再问问其它的朋友，看看是不是他们说的。”

“行。”我突然意识到，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账户是专门为了小注册的，除了小，我再没有其他的聊天对象。我盯着小，眼睛渐渐眯起来。

第三个晚上。

当我从小月河边跑步回来，打开电脑，小和神秘人居然同时在线。

我点着烟，坐在电脑前，心里猜测他们谁会先开始聊天。

橘黄色的长方条闪动，是小。我打开了视频，小平静的面孔在屏幕上渐渐清晰。

“今天这么早？”我看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是啊，往后都可以了。”

“我把公司结束了，上午没事了。”

“结束了？”

“是啊，我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小露出笑容，“在我赔光之前赶紧收手吧。”

“赔了吗？”

“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

“有些可惜。”这是我的心里话，我想不仅是我，所有知道鹏良苦用心的人，得知这样的结局，多少都会有同感吧。

“也许吧，但我不需要一个纪念碑。鹏在我心里，不是吗？”

我无言以对，这时又一个橘黄条开始闪动。

“有什么安排？”我一边点击橘黄条，一边问小。

“也没什么具体打算，先把学业完成吧。”小一如惯常地平静。

另一个对话框打开了，我看到熟悉而又略显诡异的笑脸。

“你好。”我键入两个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