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心思缜密,“什么事都喜欢计划”。或许创办伟龙公司也是这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弄钱。我不相信秦莺和王江有关鹏只是想换一个平台的说法。2007年年底成立伟龙公司时,鹏已经铁了心要出国,那只能是为了他出国的目标服务。事实上,在公司创办一年后,鹏已经接近办妥所有的出国手续。
王江说过,那个公司是李明生为了鹏投资创办的,在那之前,鹏帮助李明生的集团成功上市。然而鹏并不是伟龙公司的股东,工商注册资料表明,该公司的两家股东分别是李明生的集团和另外一家四川公司,鹏只是受聘担任总经理,除了工资,他最多只是可以参加分红。汇集各方资料,伟龙公司仍在亏损,鹏在该公司的合法所得,一年不会超过一百万元。
鹏不可能只为了那一百万元就离开证券公司。
当然,鹏还拥有股票和房产。但是按照市值变现,他的股票也不过是一百多万元。鹏并没有出售房产,至少我们没有发现他出售房产的任何迹象,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出售房产。
所以,鹏合法拥有的财产,除了不动产,最多不会超过三百万元。剩下的那些钱,他是通过什么途径搞到手的?这其中,会否引发后来的犯罪?
但是我们一直没有更具体的线索,直到秦莺和我谈到那个梦。
毫无疑问,秦莺恨鹏,这我并不意外。我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梦所表达出的秦莺的负疚感。第二天,我就安排刘旭去调查秦莺的账户,惊奇地发现,在2007年10月17日,秦莺在招商银行提取了七十万现金。通过扩大调查,我们还发现,16、17日两天,秦莺母亲的两个不同账户,分别被提取了三十万和五十万现金。
三笔钱合计一百五十万元,正好和鹏稍后存入银行的数目相吻合。那是巧合吗,还是它们就是鹏最后存款的来源?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秦莺了。她对鹏的恨意,除了情感纠葛,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因素?她的负疚感从何而来?如果鹏的遇害真的与她有关,她如此暴露自己,岂不是自寻死路?
晚上下班,我倚在窗户上,看着天边的夕阳,还有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心情莫名地烦躁。我给六子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喝酒。
和六子在一起,总能让我放松。我们找了家不大的酒馆,点了两个热菜、两个凉菜,一人一瓶“简二”。“简二”可以说是我们的最爱,陪伴我们长大,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们只喝它。
六子看出我心情不爽,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我不说他从来不问。他总是插科打诨,变着法地让我开心。我们神侃了一会儿,他突然两眼放光,说,“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啊?大惊小怪的。”我不以为然。
“赵婷婷,就是被我们摸过的那个。”
赵婷婷?我眼前闪过那个胖胖的女孩儿的形象,真不知当初她父母怎么起的名字。本来不是亭亭玉立的人,偏偏又极高傲,尤其是根本不尿我们这些一个院的孩子。
终于她犯了众怒,我们决定要打击一下她的嚣张气焰。那时候我们上五年级,北京的冬天天黑得早,等我们放学时楼道里早就伸手不见五指了。那几天恰好六子父母有事,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我们就决定在他家展开行动。
赵婷婷家在六子家楼上,每天回家必须经过六子家门口。有一天放学,我们跑步回了家,躲在六子家门后,忐忑地等待赵婷婷的到来。
还没等她叫出声,赵婷婷就被我们拽进了屋。等她看清是我们几个,紧张的神情放松了许多,只是还有些敌意。我们二话不说,按照原来的分工,亲的亲,搂的搂,抱的抱,摸的摸。出乎我们的意料,她并没有反抗,脸刷地一下变得潮红。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然后我们就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她转身逃了出去。那时我们才开始后怕,整个晚上还有第二天的白天,我们都在惊恐中度过,唯恐她到家长或老师那儿告状,我们惴惴不安,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可是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我们才确定逃脱了危险。
在那之后,她依然我行我素,我们心有余悸,也懒得再搭理她。初二时,她家从院里搬走,她也转了学,我们就再没她的消息。
“她怎么样,还那么胖吗?”我问六子。
“哪儿啊,苗条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要不是她喊我,我根本就认不出来。”
“是吗?”
“可不,我前几天参加一个朋友的饭局,楞没认出她,人家现在可是个珠宝行的老板了。”
“估计是找了个好老公,要不就是被谁包了。”
“你丫嘴就损吧,小人一个。”六子笑着骂我。“她现在是真漂亮了,不过像咱们知道她原来模样的人看着就是有些不对劲儿。你说她身上可以瘦,那张脸怎么能瘦下来呢?回家问我媳妇才知道,敢情现在可以做抽骨手术。”他用手在脸上比划着,“就这样,把骨头抽出来。”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知不觉,两瓶白酒见了底。见我还没过瘾,六子说,“咱换个地儿,今晚咱们好好痛快痛快。”
“你小子不地道,每次都是用过了才给我介绍。”
六子被我骂笑了,“你丫不是废话吗?我不试出来好,怎么给你介绍?”
酒劲儿上来,我懒得理他。
“还不行?”六子看着我。
“滚。”
“这他妈地有什么不好意思,我是谁啊?”六子揽住我,神秘地说,“今晚包在弟弟我身上了,我给你找一对儿双胞胎,保准儿治好你。”
我不清楚那天是如何开车回的家,只是隐约记得春夜的微风顺着车窗的缝隙沐浴着我,让我感觉到清爽。可是那无法抑制我心底的躁动和升腾的欲望,黑夜中,我羞愧难当,茫然无助。
结婚后,这样的荒唐事我从未做过。当然,我不是什么卫道士,只是心里有一种自觉的责任。如今的我,早已是孤身一人,即便是安,也已离我而去,杳无音信。当晚的荒唐,亦或是酒精使然,亦或是源于我心底的徒劳挣扎,冥冥中,我总是试图证明什么。
车轮碾压柏油路面的沙沙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有几次我觉得安就坐在我的身旁,我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喘息声,可当我转过头去,只是无尽的黑夜。
“老兄,心里有人吧?”临走时六子轻拍我的后背,会心地一笑。
安,放过我吧,我轻声祈祷,一遍又一遍,就像一个喃喃学语的孩子。巨大的悲痛与失落侵袭了我,眼泪顺着眼角溢了出来,心里一片虚空。
回到家,我迅速地脱光自己,迫不及待地开启电脑,进入安的空间。屏幕上,安微笑着平静地注视着我,深邃的眼神充满深情。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抚摸他脸庞的每一寸肌肤: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微张的嘴唇。我抚摸良久,安没有一丝不耐,微笑的眼睛鼓励着我,我轻轻探过头,吻上他的唇。
如此甘甜,如此火热。我向后仰靠在椅子上,他如影随形,燃烧的欲望让我战栗,我轻轻牵着他的手,引导他抓住我的坚挺。他的手粗糙而有力,温暖地摩搓着我。我喘息着伸直双腿,闭上眼睛。
正在这时,连续的“嘟嘟”声传来,我睁开眼睛,屏幕下方的橘黄条不停地闪烁,小正在线上等我。这让我回到现实中,意识到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我心生恐惧。
我点着一根烟,斜靠在椅子上,盯着闪烁的橘黄条发呆。迷离的热情渐渐冷却,痛苦袭上心头,我吐出一串烟圈,轻轻叹气,终于回应了小的请求。
“你好。”淡淡的问候。
“嗯,你好。”我的声音含混不清。
“你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怎么了?”
“哦,喝多了吧。”我用手揉着太阳穴。
“怪不得呢。”他笑了,“那还不早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