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孙海涛的解释,也就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不敢暴露自己的同志身份,更不敢暴露他和王江的关系,所以很有可能鹏对他们的关系一无所知。但是原因仅仅是这么简单吗?他们故意向鹏隐瞒自己的关系,是否还有别的因素?在孙海涛到伟龙公司前,他和王江应该已经打得火热。他是如何做了鹏的副手呢?按照常理来讲,既然不想让别人得知他们的关系,他们更应该躲避熟人才对啊,何况像鹏这样的挚友?他到伟龙公司去上班,事先王江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安排,究竟只是巧合,抑或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在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酒精让我有些许兴奋,我把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儿我就驶离了三环,拐入八达岭高速。我找了个出口,降低车速,驶入辅路。
黑暗中,遗址公园黑黝黝的铁门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把车停在路边,目光穿过冰冷的铁门,刺破那无尽的黑暗。恍惚中,我清晰地看到,在寂静的小月河边的石板路上,我,孤独地奔跑着。
我静静地抽完手里的烟,然后用力地将烟蒂弹向空中,看着忽隐忽现的火星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在老地方停好车,我在街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箱青岛啤酒。和王江的两次见面,带给我全然不同的心境,此时的我,更显压抑。虽然已然喝了很多清酒,但我根本抑制不住继续喝酒的欲望。
回到家,我快速地将自己脱光,拖过啤酒箱,躺到床上。我撕开包装,打开第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苦涩的冰冷让我的心麻痹,不再惴惴不安,那不安从我离开日本料理起,就一直如影随形。
我点着烟,吐出烟雾,环顾着我的蜗居。我放弃了洗澡的想法,也不想再和小聊天,尽管我知道,他一定在线上等我。
我有些恐惧。
小给我讲述的故事,带给我许多美好,或者还有朦胧的憧憬,可是王江和孙海涛,却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同志世界充斥着血淋淋的残酷的现实。
到底哪一个更真实呢?
我一罐接一罐地喝着啤酒,回想着和安的点点滴滴。有一刹那,我甚至庆幸安离开了北京,离开了我的生活,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我们继续发展,是否也会像王江他们一样?甚而还不如他们?
可是在那之后,无尽的空虚与惆怅包裹了我,我木然地喝着啤酒.。终于,在我捏扁第十个易拉罐后,我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忙碌中度过了几天,我们一直没有放松对王江的监控。按照常理,他必定会有所行动。可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周末我意外地接到了秦莺的电话,约我晚上见面。她的电话很短,并没有说什么理由,典型的大小姐作风。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晚上也没事,就答应了她。
晚上七点,我如约来到了国安剧院。刚把车停好,就看见她的Mini也闯了进来。我锁好车门,倚在车窗旁,看着她下车。见到我,她淡淡一笑,飘逸的长发马上让我想到了聪兰。
“什么指示?”等她走到我面前,我问她。
“吃过晚饭了吗?”她不答反问。
“你以为我像你那样自由啊?这才几点啊,我哪儿有时间吃饭?”
“那就好,今晚你请我吃饭。”
我狐疑地看着她。
“怎么,不愿意?”
“不敢。”
“嗯,这还差不多。”她忍住笑,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呢,在这之前,我要请你看演出。”
“演出?为什么?”
“谢谢你啊,上次帮我搞到了那套盘。”她迈开脚步向剧院走,我只能跟上。
“多大回事啊,还至于这样?”
“我这人不愿意欠别人情,”她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你不会是嫌我长得丑吧?”
“哪里,你损我呢吧?”我笑笑,“恭敬不如从命。”
晚上剧院的演出是邓丽君经典歌曲演唱会。像我这个年龄的人,正是听她的“靡靡之音”长大的,再次听到那些耳熟能详的歌,倍感亲切。整个剧场坐了七八成观众,大部分都和我的年龄相仿。整场的气氛一直很温馨,让人充满感动。
我偶尔偷偷打量秦莺,坐在我身边的她,显然也沉浸在回忆与歌声中。有一两次,我注视着舞台,脑袋里却在思考秦莺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很快,我的思绪就被歌声拉回到现实中。
演出结束,我们最后走出剧院。难得的,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喜欢吗?”秦莺停下来,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闪亮。
“不喜欢,”我摇摇头,看着一抹失望在她的眼中闪过,“而是太喜欢了。”
“你大喘气啊?”秦莺一跺脚,嘴角上扬,“平时你都是这么气女生吗?”
“哪敢啊?”我皱皱眉,“再说,这哪是气啊。”
“哼,”秦莺轻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才不和你贫呢,咱们去吃什么?”
“你定。”
“往南不远有家韩国餐厅,我觉得还不错。”
“就是它了。”
“走过去吧,不用开车。”
“好。”
我们并排沿着花园东路向南走,微风拂过,吹起了她的发丝,在我眼前飘动。
那天稍晚,我继续和小视频聊天。
“我今晚和秦莺一起吃晚饭,她谈到了你。”
“谈到我?都说了什么?”小有些诧异,“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
“我们就是吃个晚饭,”我看着屏幕中的小,“她说她梦到你们了。”
秦莺的梦很怪异,这也是我试探着和小谈起这件事的原因。
梦中的场景在鹏和秦莺离婚后。
一个夏日的午后,秦莺回家探望父母,父母的家在京顺路上的一个别墅区。吃过晚饭,父母在庭院里纳凉,秦莺在客厅无聊地看着电视。蓦然,她发现鹏就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进来的?爸爸他们看到你了吗?”秦莺大吃一惊。
“他们没看到我。”
秦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别墅只有一个门,鹏要进来,就必须经过庭院,父母没有理由看不见他。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还嫌老人被你刺激得不够?”
“我就是想看看你,我没有别的时间。”
秦莺站起来,心中洋溢着不易察觉的喜悦,但是那喜悦很快就黯淡了。“你心里的又不是我,看我又有什么用?”
鹏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我们出去谈谈吧,好像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
秦莺迟疑着,但是鹏眼中的恳求与渴望打动了她,两只手终于攥在一起。
他们飞了起来,飞出窗户,飞出庭院,转瞬就来到小月河边。小月河静静流淌着,两人手拉着手,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享受着难得的寂静与温馨。
许久,秦莺打破了沉默,“你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鹏停住脚步,背对着她,注视着身旁的河流。“其实我什么都不能说,原谅我。”
“为什么?”秦莺使劲儿攥住他的手,摇晃着。
鹏缓缓地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紧接着就消失了。
秦莺惊恐地注视着黑暗,伸出的手徒劳地挥动着,可是什么也抓不到。她无力地靠在栏杆上,虚脱了一般。情急之下,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鹏的电话。
“喂?”听筒里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找鹏,你是谁?”
“你又是谁?”冰冷顺着电波,无情地击打着她。
“我是秦莺。”
“秦莺?”一声轻蔑的笑声,“你听好,我是张小。鹏现在是我的人,你别再缠着他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小挂断电话。
"你们见过面吗?"我问小。
"没有。"小摇摇头,我记得他原来也这样讲过。
"有过什么联系吗,比如电话什么的?"
"事实上我对她一无所知,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过任何联系。你知道鹏一直有愧疚感,我也小心翼翼不去触动他的神经。"
这是小再一次提及鹏的负疚感,或许在鹏的影响下,或多或少他也会有一些内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