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薪六十万。”
“这好像不如在证券公司吧?”
“谁知道呢?也许有其它分红什么的吧。”
“那些能有多少?”
“公司刚成立,肯定不多。”
“你确定离婚时除了房子和股票,他手上没多少钱?”
“应该是那样。”
“他会不会对你隐瞒什么收入?”
“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一点我倒一直没看错。”她快速地摇摇头,“这些方面他不会欺骗我,的确还算个男人。”一丝苦笑挂在她的嘴角。
可是鹏在感情上欺骗了她,这或许就是她的言外之意吧。金钱与感情,女人更看重的是哪个呢?
“什么时间你知道他要出国?”
“我想想,那时我们都离婚了,他开始办手续吧。”
“你怎么知道的?”
“嗨,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笑笑,把烟掐灭。
这我理解,好像王江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出国要很多钱吧?”
“投资移民,最少一百万美金。”
看来秦莺不仅知道鹏要出国,而且细情还很清楚。
“这就有点怪了,你不觉得吗?”我看着秦莺。
“你指什么?”
“一年之内他去哪儿弄这么多钱?”
“这我怎么知道?”
“你没想过吗?”
“没有,我想它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秦莺一连两个反问。
“嗯,也对。”我点点头,回想着她说最后一句话时故作镇静中流露出的一丝慌乱。
北京的春天很短,不知不觉夏就探进了头。我打开车窗,空气中弥漫着燥热,正如我此刻烦躁的心情。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秦莺,我都会不自觉地想到聪兰。其实和秦莺接触的次数越多,我越能感受到她们的不同。
至少聪兰不像秦莺那样富有进攻性。
小月河在我的右边静静地流淌,中间的绿化带阻隔了我的视线,但是我知道它在那儿。这些年无形中,它早就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人啊,很多时候都说不清自己,更遑论其他的人了。
我点着一根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在我的眼前升腾,又消散,就像黑夜中的精灵。在这黑夜中,我又看到了秦莺那双含义丰富的眼睛。
“算了,别提这些闹心的事了,说说你吧。”那双眼睛看着我。
“我?有什么好说的?”我惊诧于秦莺不着痕迹转换话题的能力,她总有办法不知不觉就把你带入她的节奏。
“就是啊,”眼睛俏皮地一笑,“你好好想想,咱们见面的这几次,都是你在盘问我,就像审讯犯人,多不公平啊。”
“哪里会是那样?”
“就是那样,”她斩钉截铁,“不过我没怪你,我知道你可能是习惯成自然了。国内的丨警丨察,都强势惯了吧?”
我皱皱眉,笑了。
“所以公平起见,你得讲讲你自己。”
“好,想听什么,你就问。”我把烟掐灭,向后靠在沙发上。
“好,我想想先问你什么问题。”她喝了口茶,故作沉思状。
我看了她一会儿,露出笑意,“这么久?再不问,我可拒绝回答了啊。”
“好吧,很私人的一个问题,”她把弄着茶杯,看着我,“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婚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的确是个很私人的问题。
“怎么,不好说?不是也因为什么婚外情吧?”她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苦笑着摇摇头。
“不然,你和王建鹏一样?”
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秦莺连忙摊开双手,说,“打住,就算我没说。”然后她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有什么啊?现在gay多时髦啊。”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近乎一字一顿。
“别那么紧张嘛,”秦莺笑笑,“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我想知道这么有男人味的警官为什么会离婚?”
我静静地看着她,决定是实话实说,还是敷衍。最后我叹了口气,说,“我也说不好,可能是我们性格不合吧。”
“性格不合?”她打量着我,“哦,对了,你们家那位是上海人。当初为什么要找上海人?”
“找不到别人啊。”
“装,继续装。”她笑着叼起烟,我拿过火机给她点着。
“嗯,肯定你做得也不好。”她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
我笑了,“我没说是人家的毛病啊?”
“听你的意思,就是你自己的毛病?”
“也许吧。”
“指什么?”
“可能一直不知道两个人该怎样在一起生活。”
“嗯,大孩子。”她边说边点头。“再找一个就知道了。找了吗?”
“没有。”
“为什么?”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也不是,哪儿那么好找啊?”
“那倒未必,看你找不找。”她抽了口烟,想了想,说,“你是个好男人吗?”
“好男人是什么标准?”我哑然失笑。
“嗯,这还真不好说,举个例子吧,就像灰太狼那样的。”
“灰太狼?你们女人现在都什么品味啊?”
“你还别不服气,你要真能做到那样,女人扎堆往你身边跑。”
“那我还是宁愿一个也没有。”
“你啊,”她笑了笑,忽然神情变得落寞,“其实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建鹏还真算个好男人。你说他为什么非去喜欢男人啊?”
我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我在建德门桥左转,寂静的辅路上,空无一人。黝黑的公园铁门在我的右首一闪而过,我减缓车速,回过头,望向那冰冷后深邃的夜。
社会真是开化了许多,至少在表面上,秦莺对gay并不是很反感,当然,因为鹏是她的老公,那就另当别论。
聪兰当初也是那样。还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问及我为什么会听从老妈安排的相亲,我脱口而出,如果我不相亲,老妈和她的那些朋友们就会把我当成gay了。
“是吗?”聪兰笑个不停,她俏皮地打量着我,“不过现在gay真是多啊,前几天我在火车站,就看见一帮人打着横幅在接车,你知道横幅上写着什么吗?”
“什么?”
“热烈欢迎天津兔子代表团。”
我转过头去看她,斜斜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其实找个gay当老公,也挺不错的,至少有安全感,不会在外边拈花惹草。”
“嗯,倒是不会拈女人了,给你找几个男人。”
“你别那么恶心,”聪兰转过身倒着走,长发一飘一飘的,“你不会真是个gay吧?我没听说你们学校好这一口儿啊,对面那儿倒是挺多的。”
隔着小月河和绿化带,电影学院若隐若现。
“你看我像吗?”
“这我哪儿看得出来。”聪兰眨着眼睛。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当她听明白我的意思时,脸憋得通红,我不由得心底一荡。“咱不带这样的,你可是人民丨警丨察啊,怎么看着就像个流氓呢?”
“我们就是流氓,不同的是我们有执照。”
“哼。”她不懈地哼了一声,“我还是别试了,横竖都是我吃亏。”
“这项权利可是你自愿放弃的啊,”我轻轻笑着,“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你就贫吧,北京男人都这德性。”她转了个圈,踮着脚向前走去,黑色的长发在我眼前舞动。
秦莺第一眼吸引我的,也是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