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列城铁进站,熙熙攘攘的人流冲出出站口,转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手中的烟悄无声息地燃烧着,就快到尽头了,安还没有出现,我后悔没要过他的电话号码。
一阵细微的响动从身后传来,我本能地向右一闪,马上回转身,安的右手还停在半空,错愕地看着我。
“想偷袭?”我笑呵呵地看着他。
“没成。”他皱皱眉头。
“怎么才来?”
“我早就来了,一直躲在那儿看你。”他伸手指向角落里的广告牌。
“无语。”我续上支烟,问他,“晚上吃什么?”
“湘菜,怎么样?”
“没问题。”我的确喜欢吃湘菜。
那一顿饭,我们说了不少话,也喝了不少酒。结账离开酒店,冬夜的寒风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安一边扶着趔趄的我,一边说。
“有地儿吗?”
“有啊,哪儿还塞不下个你?”
“好吧。”
那一晚,定格在我记忆中的,只有两个画面,一个是跪在我身旁为我脱衣服的安,另一个是床头摇曳着昏黄灯光的台灯。
春节,我回父母家住了几天。说起来,我们住的并不远,但我很少回家。一毕业就独自生活,散漫惯了,再说,自从离婚后,老妈每次见到我,都唠叨个没完,我只有溜之大吉。
初三下午,鬼使神差地,我上了网,登陆QQ,我的好友很安静,只有群里有一些人在祝贺新年。我莫名地有些意兴阑珊,正好老妈叫我陪他们打牌,我赶紧跑到客厅,希冀牌桌能缓解我的不安。
刚打了两圈,电脑里就发出了“啾啾”的叫声。我忘了关电脑,还挂在QQ上。我心中一动,群窗口我没有关,有人说话电脑不会发出声音,只有安,我唯一的好友。
糊弄着打完一局,我连忙跑回电脑前,小企鹅一闪一闪,我打开窗口,还是经典的两个字:“在吗?”
“在。”
“干嘛呢,这么半天?”
“陪老妈打牌。”
“哦,那你去玩吧,晚上再聊。”
“好。”
“等等。”
“?”
“把电话号码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上了那组数字,又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想听听你的声音。”
回到牌桌,我居然连坐五庄。
天黑了下来,老妈说再打一圈就吃饭。我赢了老妈不少钱,琢磨着给她买些什么东西,这时,手机在裤袋里“嗡嗡”地震动个不停。我取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看了看老妈,按下接听键。
“你好。”
“是我。”听筒里传来安的声音。
“是你啊,”我笑了,想起在QQ上他说过要听听我的声音,“家里都好吗?年过得怎么样?”
“我在通州。”
“你回来了?”我很诧异,他回家没几天。
“回来了,一路站过来,累死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站过来?湖南离北京最近的城市是岳阳吧,特快也要十几个小时。“怎么了?”我问他。
“我想你了。”
这四个字,就像一把小刀,刺进了我心底最柔弱的角落。
“我知道你在和家人打牌,本来想等到晚上再和你聊天,但我忍不住。”
我们都沉默了,听筒里传来他清晰的喘息声。
“我想见你,你能来吗,现在?”
“好,你等我。”我挂断电话。
早晨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冬日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安的头埋在我的胸前,沉睡正酣。我怜爱地伸出手,抚弄他的头发。他醒了,眨了眨眼,顽皮地窜到我的身上,用胳膊环住我的头,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
或许从小就皮肤饥渴吧,我喜欢肌肤相拥的感觉。
“累吗?”他问。
“还行。”我也看着他的眼睛。
他忽然一笑,说,“你的名字真是‘磊’吗?”
“不信?”我被他逗笑了。
“我信。”他把头贴过来,顶住我的额头,“你真是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又臭又硬?”我晃晃头,我们的额头摩擦着,“你真叫‘安’吗?”
他抬起头,皱皱眉,然后掀开被子,跳下床,在背包里翻弄了半天,取出身份证,扔到我胸前,“你自己看吧。”
他光着身子站在床前生气的模样真是滑稽,我笑笑,把身份证放到床头柜上,“我不看,我信。快上床吧,大过年的,别冻着。”
他看看我,也笑了,紧接着蹦上床,盖好被子,抓住我的手,使劲地用了下力,“告诉你,不去欺负我。”
“好,好,”我忙应声,“我哪敢欺负你啊。”
他再一次把头埋入我的胸前,我们十指相扣,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喂,你小子是成心的吧?”
“什么成心?”他用食指摩挲着我的食指,划着圈。
“我是说在塞罕坝,”我琢磨着用词,“你故意要和我合住一顶帐篷,是不是想勾引我?”
“切,你还用得着勾引?”他轻轻笑了,我心中一荡。“你就会冤枉人,刚开始我才没那个想法呢。”
“刚开始没有,那什么时间有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从灵山回来吧。”
“安,我从来没有过男人。”
“我也是。”他叹了口气,补充道,“没错,我知道自己是gay,但我从没有机会找人,我倒是从电脑上看了不少。”
“是吗?”我揽住他,“小傻瓜,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也不呆到假期结束,回来又不是看不到我。”
“我怕嘛。在北京,虽然我们见不到面,但都在一个城市,我一回家,我们隔着一千多公里,我抓不住你。那天我做了个梦,回到北京找不到你了,我就回来了。”
“你家里人也不说你?”
“我父母早都过世了,家里还有两个姐姐,都嫁人了,我回去看看她们,两天也就够了。”
“哦。”我加大手上的力度,搂紧他。
“磊,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一直想有个哥哥。”
“你有哥哥了。”我轻声地说。
春节之后,我开始了每天的通州之旅。说起来好笑,这竟是缘于一顿午饭。
那天我们一直在床上泡到中午,将近二十四小时没吃饭,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安听到了,“嘿嘿”一笑,起床穿衣,我也想起床,被他按住了。
“你别动,再躺一会儿,我去买点菜,回来做饭,等饭好了你再起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房间里消失,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楼下就有小型超市,很快他就拎了两个袋子回来了。他冲我扬了扬头,径自进了厨房,半小时后,四菜一汤被端上餐桌。
我穿好衣服,到卫生间洗漱。他没有多余的牙刷,我只是洗了脸,简单地漱了漱口。
不愧是湖南人,做的菜让人看起来就有食欲。
“磊,就算咱们在一起过年吧。”他坐在餐桌的对面,看着我。
“嗯,咱们过年。”我看着他点点头,我们都笑了。
风卷残云,我们很快就扫光了战场。
“我知道是这样,就多做两个菜了。”
“正好,正好,”我用纸巾擦擦嘴,又拍拍肚子,“都吃撑了。还别说,你的手艺真不错。”
“喜欢吃就多过来啊。”他笑笑。
“行啊。”我摸到烟,点着了。
“你,一个人?”
我愣了一下。我们在一起四次了,他刚问我这个问题。“是啊。”我点点头。
“你平时都怎么吃饭?自己做吗?”他问我。
“很少做,一个人,懒。中午就在单位解决了,晚上找个饭店糊弄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