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过一会他仰天轻叹,说道:“可能我做错了。”
我站起移步走向二哥,坐在他身边。我右手放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哥,让时间慢慢帮你淡漠你心中的伤痕,把江波放在心底,慢慢走出阴影,放手后就是新生。有什么困难,我们兄弟两一起面对。我以后也需要你的帮助。”
二哥再次沉默,过了许久,他抬头说道:“这段时间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我走了,我可能自己解脱了,但是身边的可能会一生悲痛。这几天看着隔壁病床的阿伯,每天都是他的儿子来精心照料他。我妈妈每天也来照顾我,如果我真的走了,万一以后我妈妈真的像旁边的阿伯一样,需要子女来照顾,那以后谁来照顾啊?江波的父母,也是需要人来照顾。我之前的做法,太不负责任。你们说得对,我要好好生活,好好对待我妈妈,好好对待江波父母,只有这样,我才将来在九泉之下才能有脸见江波。”
我见到二哥想开了,积压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亮哥亦为喜出望外。二哥对我们说:“我饿了,我好想吃螺蛳粉。”这是二哥住院后首次主动说要吃东西。隔壁病床的阿伯笑着说道:“这个小伙子,来这么久了,今天可是第一说主动要吃东西,好事啊,好事。”
我对二哥说道:“你妈妈现在已经去买了早餐,我马上打电话叫她打回螺蛳粉。”我说完就给二伯母打电话,二伯母说她今天正好也想买螺蛳粉,她已经买好了,马上回到病房。挂了电话,我对二哥说道:“我帮你倒杯水吧,医生说你应该多喝水,你今天尚未喝水,你该喝水了。”
我说着走到病房阳台。此时太阳已高升,金色的阳光洒在桌子上,透过放在桌上的玻璃杯。杯中的蜜蜂已经顺着吸管艰难爬出杯口,在我靠近的那一刹,它展翅飞向楼外的天空,它重生了。
我洗完杯子后进入病房内,二伯母回来了,她高兴的把粉倒入碗内,把筷子递给二哥。二哥说道:“我还是到阳台吃吧,要不然整个病房都是螺蛳粉的味道。”亮哥帮他把粉端到阳台,置于桌子上,我拿起椅子和二哥一起走向阳台。
秋天早上的阳光照在我们仨人身上,感到阵阵暖意。二哥坐下吃粉了,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看起来他蛮有胃口。我从阳台望下去,阳光下医院室外的树木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
(一百)那一抹温存
就在二哥快出院的时候,二哥的一个前同事来看望他。当来探者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惊奇的发现他就是从邕城辞职回柳州工作的尹志敏。当尹志敏得知我和二哥是堂兄弟俩的时候,不禁惊讶万分。
原来尹志敏在邕城的时候和二哥是同一办公室的同事,他通过以前的同事得知二哥在住院,故来看望二哥。且说当初二哥的性取向被元朗恶意告知天下后,有一日,尹志敏对二哥说他永远支持二哥,因为他自己也是gay。从此他们常在一起侃大山,私交甚好。后来尹志敏因为迫于家里的压力,离开了邕城,回到柳州工作。虽然一起工作了,但是他们偶有在网上联系。
那天傍晚,隔壁病床阿伯被儿子接出去吃饭了,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一家子。
晚上吃完晚饭,二哥对二伯母说,他康复差不多了,如果医生允许的话,要要出院了,毕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二伯母担心二哥尚未完全康复,同时也担心二哥再次想不开,她要求二哥再多住院几天。
“阿妈,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的孝顺你和爸爸及韦爸爸韦妈妈。”二哥对二伯母说。
“松,你这样想,妈妈就放心了。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好的,阿妈,我一定能做到。”二哥说道,尔后又转向我和亮哥说:“阿明、阿亮,谢谢你们。这段时间让你们费心了。”
“没什么的,兄弟之间还说这种客气话。”亮哥说道。
二伯母说道:“阿亮,阿姨真的十分感谢你,阿松能有你这样热心的朋友,我们感到很荣幸。还有阿明,这段时间你为你哥哥做了这么多,你也辛苦了。”
“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我说。
“阿妈,你真的能接受我的性取向吗?”二哥问二伯母。
二伯母稍作迟疑,然后说道:“像阿亮这样的朋友都不嫌弃你。我作为你的妈妈怎么会嫌弃你呢?妈妈永远希望儿子你幸福快乐。当初刚知道你的性取向的时候,我确实很伤心,甚至希望你矫正过来。后来我在你堂妹的帮助下,上网查阅一些资料,也偷偷去医院咨询了心里医生。医生和网上的资料都说你不是病态,没法矫正,也无须矫正,我只能慢慢接受。我和你爸爸空有一纸婚姻,我自己一生没有享受到爱情的滋润,他甚至更希望我死。我看到你和江波恩爱快乐,他甚至是为了救你而离我们而去。我现在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你快乐高兴就好。以后你喜欢谁,和谁谈恋爱,你以后人生的道路怎么走,妈妈都支持你。”
“大妈,有你的理解和支持,二哥以后会幸福很多。”我对二伯母说。
“阿妈,谢谢你的理解。”二哥哽咽。
“谢我干啥呢?你是我仔。”
“阿妈,如果在我们的周围也有和我一样喜欢同性的人,被人们不理解。不管他们是谁,你会理解他们吗?”二哥问道。
“我能理解你,我当然能理解他们了。”
这时二哥看看我和亮哥,转头向二伯母,欲有所言,但最终却未语。我猜想他可能想和二伯母说起我和亮哥的恋情,但是未征得我们的同意,故作罢。
我拉亮哥到一旁,对他轻声耳语:“要不我们也向我二伯母出柜吧?说不定她以后会帮我说服我父母。”
亮哥稍作寻思,过了一会,同意我的计划。
我们走到二伯母的旁边,想到马上要向除了二哥之外的亲友坦白自己的性向,我心中不免忐忑。我内心一阵紧张,虽然她说可以接受别人也是同志,但是毕竟在我们家族里二哥已经是同志,如果她再知道我也是,生怕她有什么过激行为。我稍微整理自己的思路,最终启齿:“大妈,其实我和嘉亮也是同志,我们俩是一对伴侣。”我说完脸上发烧,低着头不敢看二伯母,双手紧张地来回把衬衫衣角打卷后又放开,手心直冒汗。亮哥在一旁亦神情不定。
二伯母未说话,我抬头用余光扫着她,只见她一脸愕然,双唇微张定住。病房里的吊扇吹来的风翻飞了她的头发,从侧面吹来遮盖了她的眼睛。她拂去了脸上的乱发,轻轻摇头呢喃:“怎么会这样啊……难道是我们岑家祖上哪个坟墓放到了凶险之地,才让你们俩兄弟都这样……”
她定了定神,看着我和亮哥,说道:“阿明,虽然我能理解你们,但是你先不要和你父母说这事情,也不要和家族里其他人说起,他们现在不能接受。如果你们说了,你们以后日子会很难。我以后慢慢和你父母说个明白吧,希望他们最终能理解你们。你们也不和社会上其他人说了,这个社会很复杂,还是很多偏见,没有必要惹麻烦。还有,既然你们相爱,那就好好相处吧,不要结婚了。和不相爱的人结婚,不会幸福,也害了和你们结婚的女人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