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的母亲就在阿东他们屋子外。

阿声想，刚才阿东的话他母亲应该听到了。

不管怎么说，大牙的出现冲淡这件事情。

阿东的母亲对大牙说：“你怎么又跑来了？”

大牙带着哭腔说：“我找大哥小哥。”

阿东的母亲说：“你回去吧！呆会你叔又来找人了。”

听到阿东的母亲的话。

阿东和阿声几乎是同时走出门。

门外，大牙站在雨中，淋的跟落汤鸡似的，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

阿声的反应最大，冲进雨中把大牙拉进来。

阿东的母亲就不满了，说：“这不是找麻烦吗？”

阿声也不管，他看到大牙那一刻就如见到自己雨中的情景。

阿声扒下大牙的湿衣服，然后匆忙找个棉衣给他披上。

大牙一直抖个不停，嘴唇发黑。

阿声问大牙：“冷吗？”

阿声不想问大牙为什么跑来，他知道大牙的跑，在这样的雨天跑，肯定有事。

阿声打心里理解。

因为阿声经历过。

阿东的母亲一直说：“送回去，赶紧送回去！这啥事儿嘛！闹心！”

阿东也为难，对他母亲说：“妈，还没问清楚呢！”

阿东的母亲说：“有啥好问的？上次的事儿没闹够啊！”

这下，秧子过来了。

秧子立在门口，说了一句：“妈，这大雨天的，人家孩子都淋这样了，你叫人家跑哪儿去！”

秧子这话一出，便走了。

阿东的母亲白了阿声一眼说：“雨停了赶紧叫他走！”

说完，阿东的母亲就走。

余下，屋子静静的。

大牙瞪着双眼一会望望阿声，一会怯怯望住阿东。

阿声安慰大牙不要害怕。

末了，大牙哭着央求：“大哥，小哥我能不回去吗？”

阿声紧跟着也掉了泪水。

阿东说：“你饿了吗？”

阿东没打算留住大牙，然后拿来几个馒头塞给大牙。

大牙接过来，啃了几下，就停下来。

大牙可怜楚楚地说：“大哥，我妈不要我了。叔说等着把我送人。我听人家说，我叔要把我卖了，我还听人家说，买我的人会把我宰了，掏出心去卖钱。大哥，我不想死……”

大牙抽泣个不止。

阿东闷气坐到炕上。

阿声跟大牙说：“别听他们胡说。饿了就先吃东西。”

阿声帮把馒头掰开，大牙的牙齿没了，阿声就掰一小块一小块的。

可，大牙怎么也吃不下。

阿声看着情景，心特别酸。

末了，阿声对阿东说：“东哥，要不真留下他吧！”

阿声是恳求的语气。

阿东恼了，说：“我能留吗我！”

阿声看得出，阿东的火气不只是针对大牙，更多的是责备阿声。

阿声说：“我睡的炕让给大牙，我睡别处！”

阿东瞪大了眼睛望住阿声。

于是，又是静。

后来阿声想：好事都是一样的表现，有欢乐的笑，而坏事的表现，往往叫你哭笑不得。

90

对于阿声来讲，大牙的出现，又是一次大风暴。

如此一来的“风暴”，强有力的推倒了阿声，推倒阿东家的每一个人。

瞥开后面发生事情来说，最先起“风暴”的是阿东的家庭内部。

就大牙来那会，阿东的母亲就很不高兴。

这么下来，阿声坚持留住大牙，阿东即便不能说什么，可他母亲就不一样的态度了。

当然，阿声坚持留住大牙也有客观原因，那就是外面的雨一直下。

雨一直就下到晚上。

那么，“风暴”就发生在晚上。

大牙不敢上桌吃饭。

阿东的母亲倒也不叫阿声吃东西了，和秧子嘀咕了几声，发泄心里的不满。

这些，阿声自然听到，也可能阿东的母亲摆出来就说给阿声听的。

为此，阿声也不上桌。

阿东的父亲让阿东来叫阿声，阿声也不理阿东。

最后，阿东的父亲来。

阿声想，阿东的父亲真的是个好人。

至少，是阿声见过最好最好的父亲。

阿东的父亲进阿声屋里，一句话不说，拉去大牙的手说：“走，跟我吃饭去！”

大牙不敢东，眼睛一直不敢从阿声脸上挪开。

阿东的父亲笑着说：“你再不去吃饭，我晚上送你去喂狼，喂老虎！”

大牙似乎是吓到了。

阿东的父亲说：“你不信？我那里还有打老虎的枪！你要不要看？”

可能阿东的父亲语气过于和善，大牙话就憋不住问出来：“枪现在能打吗？”

阿东的父亲笑道：“能！以前我经常打！你小子不听话，我就嘣了你脑袋！”

大牙缩回了手，赶紧往阿声这边挨。

阿东的父亲见是说不动，就跟阿声说：“去吧！都等你俩呢！”

阿声头勾勾的。

阿东的父亲说：“没事儿！去吧！你不去，我吃不饱可怪你了！”

阿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声说：“伯父，伯母是不是生我的气？”

阿东的父亲说：“被管她！她那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阿东的父亲拉住大牙就走出去。

阿声也跟出去。

于是，这顿饭阿声吃是吃了，但是吃的好辛苦。

首先，大牙牙齿没有，才吃点东西进嘴巴，牙龈又出血。

阿东的母亲一直窝气，有时没时给大牙使眼色。

大牙是怕了，阿东的母亲有意无意咳嗽几声，最后，大牙筷子都不敢动，坐在一边擦嘴角的血。

阿声见大牙不吃，自己也停了下来。

阿声说：“伯父伯母我吃饱了。”

其实，阿声没动几下筷子。

阿东一直闷着。

阿东的父亲倒是客气说几句。

等阿声起来拉起大牙要离去，阿东的母亲就生气放下的了碗筷。

阿东的母亲说：“等一下！”

阿声头也不敢抬。

大牙也低着头。

两个人站着，像犯错误的罪犯。

阿东的母亲说：“东西都在碗里，赶紧吃完。”

阿东回了他母亲一句：“妈！”

阿声知道阿东也为难，便又拉大牙坐了回来。

阿声偷偷瞟了阿东一眼，阿东顾着自己吃，没注意阿声。

秧子咳了一下。

阿声迅速把目光收住，从新拿起筷子。

阿声这一刻，一点都不饿。

大牙是饿了，使劲往口里塞，牙齿嚼不了，他使劲往肚子里噎，每噎下一次，阿声都能听到大牙肚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阿东的父亲很和气对大牙说：“慢点！别急！”

阿声听阿东的父亲这话，真想哭出来。

阿声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幸运，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就不能如阿东的父亲一样？

阿声把眼泪收住。

过了一阵，阿东的母亲说：“明天不下雨，该走的就让他走了。”

没人说话。

阿声实在熬不住，说道：“他叔叔要把他卖了。”

阿东的母亲说：“卖了也是别人家的。咱操啥心啊！”

阿声不敢说了。

阿东停下的筷子，直直望住阿声。

阿东的母亲说：“声，不是我说你！我们这家够乱了！我知道你心眼好，你就不能看看我们家好？你也瞅见西东要人命的样子了。再出啥事儿，你说我……”

阿东的母亲不再说，急忙把碗里的东西塞进口。

阿声说：“伯母，我就像等他叔来，我劝劝他。”

阿东的母亲急了，道：“劝他？你是不是脑子和秧子一样不好使了？你们这些孩子咋了？都咋像地！”

阿声说：“我就是像帮帮他。”

阿东的母亲说：“你看看谁帮我们？事情出了一单又一单，你也看道了，谁帮我们？”

阿声张嘴巴还要说什么，阿东忽然冲阿声说：“阿声不少说点。”

阿声立即低下头。

这下，阿声真的不敢再说了。

阿东的父亲放下筷子，说：“我的意见是，该不是咱管的就不管！”

秧子站了起来给她父亲添饭，趁这个时候就说：“他们家的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大牙俨然也受不住阿东家的态度，勾着头哭，泪水一滴一滴掉在碗里。

最后，大牙站了起来。

大牙抽泣地说：“我今晚能在你们家躲雨吗？明天我去找我妈。我不是要来你们家住的！你们别怪小哥！”

阿声使劲咬住自己的嘴巴，泪水一个劲地掉。

阿东的母亲仍然吃自己的。

阿东的父亲就坐着不说。

秧子圆场说：“好了，好了！赶紧吃！吃个饭都给你们整的！”

阿声又把大牙拉下来。

大牙才被拉坐下，便自行站起来。大牙说：“你们不要怪小哥好吗？要是你们不想让我留下，我现在就走。”

大牙语毕，要走的架势。

阿东的母亲看不过去了，说：“回来！吃完饭再走！”

大牙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坐下来大口大口吃东西。

终于，大家都看到，大牙碗里的饭吃完了。

大牙抹了抹嘴巴，笑了说：“我吃完了。”

阿声就望住大牙，大家都望住大牙。

大牙整个样子就是一个开心天真的孩子，一脸的稚气。

大牙说：“那我走了。”

阿东的母亲叹一口气，头一别，说：“声，把他带你们屋去！晃在我眼前心烦！”

阿东的母亲心软了。

阿声打心底感激阿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