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声满脸是血说道：“东哥，你走吧！你赶紧走，你再不走真的没人能弄我出去了！”

阿声说完，头一仰“啪”的一声倒了。

紧接，母亲嘶天长叫。

阿声迷糊中听到大哥对阿东的驱赶。

最后，阿声昏死。

一切似乎便停了。

阿声想过：若是那日死去，自己应该是幸运的。或者说阿东那天也死了，就皆大欢喜了。

命运这东西，就是这样，给你活，就给你一口气，让你苟延残喘。拖到最后，原来你发现，自己本身就已经死了。

阿声这时还是觉得自己活着，因为阿东还在为他挣扎，父亲的每一棍，都是阿东为阿声挨的。

阿声想，一定要留一口气给阿东说：我不去你们老家了。

101

阿声不知道自己躺了几天。

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

先是头很疼，然后是很渴。

最后阿声坐起来，再最后天地房间都在转。

不一会，阿声又倒睡在床上。

再一次醒来是早晨。

院子里的鸡“唧唧呱呱”地叫，时不时还能听到拍打翅膀的声音。

床前摆有昨天他们留下的饭。

阿声肚子是饿的。

看那些冷得有点硬的饭颗粒，阿声的手怎么也伸不过去。

阿声就坐着，直到大嫂进来。

大嫂叹气，把饭端出去，没一会又给端回来，变成热腾腾的。

大嫂说：“吃点吧！”

阿声没搭理。

大嫂又说：“人再强你能和饭打架？”

阿声不动，也没话，大嫂把碗放到阿声的手里。

阿声的手是软的，碗怎么放都放不住。

大嫂实在没办法，就说：“他走了！你爸把他打个半死，后来他跪下来求我们放过他，说以后都不来找你了。”

阿声知道大嫂在说谎。

虽然阿声那天昏了，不过还是听的清楚是父亲再驱赶阿东，不是阿东跪地求饶。

大嫂说：“你折磨你就行了，你还折磨妈吗？”

阿声身子一凛。

母亲？

大嫂说：“妈知道你不吃，她也不吃。你要是想饿死，就让妈陪你吧！”

大嫂又把碗放到阿声的手里。

阿声的手动了，紧紧握住碗。

大嫂出去后，阿声呜呜地哭，一边吃一边哭。

这样，又过了两天。

一天父亲来探一眼，母亲也拖着腿过来，都相安无话。

又一天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大哥和父亲闹了一回。

到第三天，就是今天，大哥又和父亲闹了。

他们闹的原因是鱼塘的问题。

大哥承包那个鱼塘，鱼苗刚放下，现在几乎死光。

大哥回来问父亲拿钱整顿整顿，就是再买鱼苗。

父亲不给，大哥就闹。

阿声在屋里静静听，由他们怎么闹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到晚上，大嫂给阿声送饭进来，第一回和阿声面对面说了这席话。

大嫂说：“你说，我们家容易吗？谁掌的家？谁掌的权？我们都是大臣，除了不用每天磕头跪拜而已。你说你爸怎么就这么向着你，你就不知足呢？你哥成了乞丐，你爸还砸了他的碗。人家说啊！两兄弟都是他们的手心手背，这话到你们家，你是他们的心也上他们的肝，他们肉多，不在乎那点碎肉末子。你哥鱼塘算是失败了，你爸怎么说来着，说当初就给过我们警告，是我们不听。你说，这发财，天还给你说你哪时发财？你不试怎么知道？我们都在赌，我们赌鱼塘，你爸堵的是鱼的死活，这下好了，你爸赢了。阿声啊！人家说兄弟有难兄弟帮，我们现在指望谁？你不是他兄弟吗？你就给妈说说，叫她给点钱。我知道妈平时也攒了钱。我们去说，妈是不给的，你要是去说妈不会不给。”

大嫂说来，眼泪抹个不停。

大嫂一直不满意父亲这样对待他们，觉得自己嫁到阿声家委屈了。

阿声说：“妈没钱。”

大嫂说：“我就知道，一家里个个互相盼望死掉。戏里唱得好，天冷风雪吹，百鸟四处飞。你们叫我去求我娘家吗？大嫂没求过你什么，你看阿大都这么大了，没几年要上学，也要钱，我们再不做点钱出来，以后生活靠谁？你爸也老了，你妈也老了，这养家到底就靠你大哥。”

大嫂看不起阿声，她觉得大哥才能使家兴隆安盛。

大嫂说那样的话，就是想着阿声哪天会死，或者一辈子无能。

阿声心理明白，只浅浅一笑。

大嫂说：“他是你大哥，你就给妈说说。”

阿声说：“我能说什么？”

大嫂说：“你给妈说说，我们就要点钱。”

阿声说：“我已经不是家里人了。”

大嫂一愣。

大嫂说：“你大哥才不是家里人！”

102

阿东出现在阿声家是这天。

大嫂和阿声长谈后的第二天。

这一天，父亲没在家，阿东跟贼一样翻院子的墙进来的。

其实这时候阿声就躺在床上。

阿东轻轻叫了几声，阿声确实听到了声音，可是他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声觉得阿东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家呢？

阿声敲了敲窗子。

阿声算是回过头来了。

阿声立即跃起来，冲过去。

阿东说：“你还好吗？”

阿东握窗棱的手到处是伤，阿声听他的声音心酸，见到他的上心更酸。

阿声说：“东哥，你走吧！我不和你去你们老家了！”

阿东像被什么打击了一样。

阿声说：“他们会打死你的。”

阿东说：“我要是怕，我那天就不在这里受打了。”

阿声说：“东哥，我真的对不住你……”

阿东手伸了进去，摸阿声的头。

阿东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该叫你回来。我现在就砸开门！”

阿声制止。

阿声说：“我爸在，你赶紧离开。”

阿东笑道：“我在你们家外面守几天了，今天你爸和你哥你嫂子都出去了，我才翻墙进来的。”

阿声心里欢喜。

这时候，有人开大门的锁。

阿声欢喜的情绪猛的收紧，父亲他们回来了？

阿声紧张叫阿东：“东哥，快躲！”

已经来不及，大嫂就站在门口，看里面的一切。

阿声乞求大嫂：“大嫂，你让东哥走吧！我求你了。”

大嫂一点都不吃惊，走进来将门反锁。

大嫂说：“你爸就在后面，一会回来。手里拿两把杀猪的刀。”

阿声明白大嫂的意思，就是说只要她不放阿东，父亲回来肯定不饶他的。

大嫂说：“要不这样，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们一把，怎么样？”

阿声知道大嫂指的是什么，就是母亲的钱。

大嫂说了：“妈那边你去说说。”

阿声心里绞痛。

大嫂说：“你爸就到家了。”

阿声乞求道：“你把我放了，我去打工，挣的钱我给你，行不行！”

大嫂说：“我得等到哪年哪月啊？去不去？”

阿声倔强地说：“我不去！”

大嫂转身就去开门，正要出去，阿东叫住了大嫂。

阿东说：“嫂子！你是不是需要钱？阿声没有钱。”

大嫂冷笑了一下，白阿东一眼：“他没钱也轮不上你说话，你等着。”

大嫂关门那一刹那，阿东说道：“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放了阿声。”

大嫂关门的手停了下来。

阿东说：“你要多少才放阿声？”

大嫂上下打量阿东，笑笑说道：“你有很多的钱？你是想买阿声去干苦力吧？我可不卖人的！”

阿东说：“不是，我想你应该有什么困难，不然也不会…..”

“不会什么！”大嫂非常愤怒。

阿声以为大嫂彻底翻脸，阿东那一说完全把大嫂的面子拉下去了。

大嫂说：“其实呢！我们家阿声可以赚钱，只要有地方去，我们阿声什么苦都能受。”

阿声缓了一口气。

大嫂起码对阿东放松了，潜意识里似乎提醒着阿东什么。

大嫂也在提醒阿声点什么。

阿东说：“你现在放了，我回去给你拿钱。”

大嫂说：“你当我是傻子呀！跑了人还能拿钱？”

阿声对阿东说：“东哥，你别为我拿钱了，你做钱不容易。”

阿东没搭理阿声，急跟大嫂说：“嫂子，你说话算话吗？”

大嫂尽管抚弄自己的手指甲。

阿东回头跟阿声说：“我拿钱去，你再等等我。”

阿声就望着阿东，自己真的没话说了。

阿声想，以后自己一定一定好好赔偿给阿东。

阿东走了，从大嫂的面前走出去的。

阿东走后，大嫂走到窗前对阿声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阿声白了大嫂一眼，转身上床躺去。

大嫂说：“你以为我敢放你？他就是拿几万块钱来我也不能放你！”

阿声想，阿东这次真的遭大嫂的骗了！

在心里，阿声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大嫂，此时恨得巴不得咬她几口，舔她的血。

但是，阿声躺在床上能做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奇迹的出现。

103

奇迹是不会出现在阿声身上的。

奇迹也不会出现在阿东身上。

阿声很明确下这个定义。

因为父亲看到阿东从家里出去了。

阿东跑得快，父亲终于没能赶得上来。

父亲跑了回来见阿声躺在床上，大嫂站在父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