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民工拿绳子要绑阿声,阿声死活挣扎。
阿声叫:“我看到他们几个人偷你们的钢筋,不是我偷的!”
包工头说:“是不同伙吧!”
阿声解释:“不是!我来这里有事!我没偷!”
一个民工说:“我看到他好几天了,不是偷的也是给他们放风的!”
包工头手一扬,几个民工摁紧阿声把他绑起。
阿声哭,声音却哭不出来。
包工头朝阿声踹了几脚,其他民工也动手揍他。
阿声抱在怀里的桂圆包散落在地上。
阿声几乎被打了七晕八素,顿时他们停了。
阿声抬头正好看到阿东,应该说他不是阿东。
因为阿东的头发是长的,又脏又邋遢。
此时的这个像阿东的人是短头发,完全比阿东好看的人。
那人说:“别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阿声确定这个声音就是阿东的。
阿声心里兴奋起来,原来自己等那么久等不见他,原来他把头发理了。
包工头说:“阿东,他偷钢筋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阿东镇静地说:“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不是他偷的!”
包工头噎语。
阿东开始解释道:“谁见他偷了?抓贼抓脏,抓奸抓床!你们抓到他什么了?万一打死了他,公丨安丨局找的还不是我们。”
包工头忿忿地:“不是他偷,那也是他同伙。脱不了干系!”
阿东一时对不上来,低头看地上散落的桂圆。
阿东走到阿声面前。
阿东问阿声:“这桂圆是你的吗?”
阿声猛地点头。
阿东蹲下捡气桂圆。
包工头忽然也傻了眼了。
阿东大笑起来,说:“你们啊就是嫉妒我!”
包工头一巴掌落在阿东头上,说:“你有毛病是不是!”
阿东说:“不是!我早应该跟你说的,人家阿声拿东西给我的,我怕你们见到他又轰走他,就叫他在这里等我了。你看,我托他带给我的桂圆。大家要不要尝尝?”
包工头张着嘴巴竟然答不上来。
19
阿声说谢谢阿东。
阿东笑笑,说我相信你。
阿声把桂圆全部给阿东。
阿东说,真的给我?
阿声点头。
阿声说:“你头发怎么剪了?”
阿东羞涩起来。
阿东说:“人家说头发长像土匪。”
然后阿东给阿声说这几天的经历。包工头给阿东介绍个姑娘,也是北方过来打工的,那姑娘不是很漂亮,但心眼好。包工头有意撮合他们。但后来姑娘见到阿东,说他一头长发像混混,后来包工头再撮合,那姑娘也不愿意见阿东。
阿东就这样把头发给剪了。
阿声说:“她是没这福气!好姑娘多了,相信你找到个好的。”
阿东只是傻笑。他说:“其实我就想先找到很多很多钱回老家盖个房子,再讨媳妇。家里穷,媳妇讨上也关不住。”
阿声能感受到阿东心里想的,一下子被他的话给忧郁住了。
阿东忽然问阿声:“你呢?你大哥好小,都有孩子了,你不读书就娶媳妇吗?”
阿声摇头。
阿东推阿声一下,说:“鬼信你!在学校搞对象了吧?”
阿声只是笑,摇头。
阿东没再说什么。
要走的时候,阿东拉住阿声。
阿东说:“我看看他们打你的伤。”
阿声摇头,说没关系。
阿东还是问了阿声:“你是不是你爸爸的儿子?”
阿声点头:“是啊!”
阿东说:“你爸爸喜欢打人吗?我爸就没打我。”
阿声一笑,说:“那是你爸,这是我爸!”
阿东真的没话了。
20
回到家,母亲首先看到阿声脸伤受伤。
母亲慌张把阿声推进房间,关切责问阿声。
母亲不会说话,指手画脚地“问”。
阿声编了个谎。
阿声说:“和同学打篮球,撞伤的。”
母亲指指外面,意思说“你爸爸回来又要骂你了。”
阿声摇头,说:“骂就骂,打我都不怕,还怕他骂吗?”
说着,父亲的声音袭击了过来。
父亲就站在门口。
其实,阿声说这句话就是说给父亲听。
父亲说:“我打你是轻的!”
阿声抑制不住了,特别听到阿东说他父亲没打过他的时候。
于是阿声爆发地喊:“人家的爸爸就没打自己的儿子,你就老是打我!你要是不想要我干嘛生我!”
说着,阿声的泪水委屈的掉。
父亲怒了,三步作两步蹿进来,劈头盖脸给阿声抽一耳光。
父亲说:“人家怎么天天拿第一,你天天拿是倒数。人家儿子也读书,你也读书,你都读那里去了!”
阿声无言,操起包就冲出门。
父亲跺脚步,大声说:“说你两句你就跑!你要是又本事,跑了别回来!狗杂种!”
阿声跑出去的时候就对自己说:是!我是狗杂种!以后跑出去一辈子都死在外头!
21
阿声无处可去。
此时,阿声就是行尸走肉。
阿声认为自己就是没有灵魂的躯体。
阿声写过一首诗歌这么描述自己的:
我是一条不会摇尾巴的狗。
生下来不会哀叫,
雨声,雷声都无法令我发抖。
看那苍茫的天际,
谁给我自由?
奔跑吧!奔跑吧!
你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小丑!
阿声很想大声背诵。
可他不能。
因为世界不会因为他在这里哀叫而怜悯他!
阿声一直走,向前走。
前面是一条河。
女人们喜欢在这里洗衣服,小孩子喜欢来这里嬉戏耍水。
阿声也来过。
很小的时候来过,那个时候大哥带他来,学会游泳是因为大哥把他抛在水中央才学会的。
阿声很怀念小时候,那会很自由。
至少那会父亲的打骂没那么严厉,或许说,父亲对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爱。
如今,都变味了。
河还是这条河,水呢?早不知道流淌到了那里。
22
阿声坐在河边,一直到太阳下山。
阿声想着就这样坐着,那里也不去,家也不回!
太阳几乎下山了,周围一片昏暗,河面上有远山的倒影,远山的顶方一片金灿灿。
夕阳无限好,只是已昏后。
阿声在心里惊叹。
那边,一个黑影慢慢移动着,向河边移动。俨然不是鬼,不是魑魅,阿声看得真切是一个人的影子。
阿声认为,没看到一个人的灵魂他不叫人,应该叫影子。
此时,那个影子就在阿声的眼皮底下慢慢地,慢慢地朝前移动。
世界上不会有同样的东西存在。比如人的样子,人的思想,树叶等等,即使很相似,却不可说一样。然而,他现在感觉世界上存在一样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影子,和河边上那个移动的影子。
不就是没带灵魂的吗?
阿声很想叫住那个影子。
他把头转到别处,看看周围慢慢暗下来。
五月的天到晚上还是有点凉意,有风,风似乎可以刺到人的骨头里去。
阿身瑟缩起来,抱住膝盖。
当阿声把头转回来再看河边,那个影子不见了。
阿声想,莫非自己真的见到鬼?
只有鬼才能这么迅速从他的视线消失那么快。
阿声害怕了。
23
其实在这个时候,家里还没有吃饭。
大嫂正在给母亲剥蒜头,母亲在厨房灶头忙碌。
父亲则在门口抽旱烟,大哥抱住阿大逗乐。
阿声站在门外,里面的情景已经看得清楚透彻,多少年都这样。
若是哪天家里没有阿声,他们也一样这么生活,就像世界上的人不会感觉失去空气一样。
父亲最先看到阿声,却把头一侧,旱烟秆子往墙边一靠便站起来走开。
大哥紧接看到阿声。
大哥把阿大抱过去,说:“抱他一会。”
阿声知道大哥干嘛去,吃饭前一定要去看他的鱼塘。
阿声把阿大抱了过来,阿大在他怀里乱撑。
阿声心里忽然讨厌起阿大来。
大哥走了,父亲也进了厨房,外面静悄悄。
阿大嘎嘎的喋声一阵又一阵叫阿声厌恶。
或许,阿声真的心里闹鬼,不然自己怎么往阿大的手臂上掐了几下?
阿大哭了,狠狠地哭。
大嫂听到阿大哭声连忙从厨房跑出来,见到阿声抱住哭得厉害的阿大。
大嫂先左右寻视,估计是找大哥。
大嫂问:“你大哥呢?”
阿声眼孤孤望住大嫂没回答。
大嫂不问了,把阿大抢过来,口里骂着:“又不是姑娘,问个话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声呆呆望大嫂呵阿大。
最后,阿声说:“我掐了阿大!”
大嫂猛回头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下就把阿大翻个转来检查,看伤着了没有。
阿声说:“我掐他的手臂!”
大嫂连忙把阿大的手臂扬起来看,一看固然有个红红的掐印。
大嫂气疯了,把阿大往地上一蹲,冲上前给阿声的手臂掐了几下。
阿声感受到锥心的疼。
大嫂掐完了,然后破口大骂:“谁骂你打你你打他,拿我们阿大出气,你不怕遭雷劈!”
阿声手臂疼,心里也疼,嘴里却幽幽地笑。
次日,大哥一大清早就撞开阿声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