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娶嫂子那年是十九岁,结婚第二年就生了娃娃阿大。自此,大哥再没有参加过赌博。结婚后第二年,大哥大嫂提出分家,分家那会还跟父亲大吵了一架。那会大哥没工作,嫂子才生阿大,分家自立是不可能的,父亲不答应,原因是大哥分家还要伸手朝父亲拿钱。大哥吵架的时候说嫂子生娃娃都是为父亲生的,生了娃娃要滋补身子,当然营养安家的钱都得父亲给。
半年后,大哥外出打工,没出几天便在那边伤了人。
大哥回到家,身无分文,生活开支都开不起,后来父亲又把他们一家子招了回来一起吃。
阿声现在看到父亲一头斑白的头发,他知道父亲是劳累劳出来的。
阿声认为,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厌学,不喜欢跟人说话等等一切和别人不正常的行为都是父亲造成的。
所以,阿声恨父亲。
很多时候,阿声也会恨母亲,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是哑巴?为什么自己在家受委屈,母亲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了?
到底,世界上只剩下阿声自己一个人。
父亲说:“明天你给我去上课!”
阿声想动一下身子,可一动,全身疼得不行。
父亲说:“我打你还是轻的,以后没本事你活都活不了!”
父亲说完转身就出去。
屋子里,母亲立在门口楚望着阿声。
阿声的眼睛直直望住蚊帐。
阿声想,蚊帐的网一层一层把自己罩住,某一天,自己也会被罩得窒息二死,即使蚊帐还有孔透气,但那点气也不足自己呼吸活下去。
阿声想,自己一定要逃!
10
第二天.
北方人来了。
建筑工地的那群北方人。
来了十几个人,个个手持钢筋铁杵。
阿东被他们扶着,头布受伤包扎着。阿声看到他,他似乎不愿意见到阿声。
包工头冲父亲叫:“至少要赔医药费!”
父亲说:“上次他打了我,偷了我的肉我都没说,你这会来向我要钱?”
父亲边说边操起锄头。
眼看就要动手了,阿声连忙冲出来拉住父亲。
阿东这时候也说了话,他对工友们说:“算了,我自己找的。”
工友们纷纷不平,说:“不行!他们本地人欺负外乡人,这事情不赔就不能了!”
阿东不再说什么了。
阿声知道,要真打起来他们人多,北方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父亲只有被打死的份,大哥不在家,大嫂抱着侄子远远躲在屋子里,隐隐约约听到侄子的哭泣声。
阿声死拉住父亲,不给他动。
阿声对阿东说:“东哥,我在你那里干活的钱都不要了,算是赔偿!”
包工头冷笑说:“你那天工钱买块包扎布都不够!”
父亲说:“想要钱除非你杀了我!”
父亲抡了锄头朝包工头轰过去,阿声被甩倒在地上。
紧接,一帮北方人把父亲摁倒,叫骂踢打。
阿东去拉住他们,可拉都拉不住。
阿声倒在地上也不动,他就看着,心里自己说,打吧!把父亲打死,自己以后就自由了。
11
父亲最终也没把钱给那帮北方人。
大哥回来见父亲受伤遍要去找他的哥们砸工地,父亲阻止了。
父亲的很明白,本身就是自己理亏,要是事情闹大了对家里没有什么好处,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还靠他和大哥撑着。
这么说,大哥还是冲着气,说什么也不甘心。
父亲说:“你要是给我出去惹什么事情回来,以后别冲我拿钱。”
大哥气都不敢出了。
最后,大哥的气全撒在阿声身上。
大哥一连三天都在骂阿声,阿声没回什么话。有一回,父亲给撞见了。
大哥见到父亲就一巴掌落在阿声的头上。
父亲顿时恼火了。
大哥理直气壮说:“爸被打成那样都是阿声不懂事情,都那么大了还给家里添事!”
父亲说:“人家打的是我,这和阿声没关系。”
大哥不说了,心里暗暗不爽。
于是,有一天,大哥把心里的不痛快说了出来。
大哥说:“什么事情你们都护着他,哪天把家里翻了,叫人把我们家都杀了你们才叫哭。我就不是你们的儿子,什么好的总向他。”
这会是在吃饭,父亲一听,勃然大怒。
父亲说:“什么叫向着他?我打他少点了,还是打你多一点了?”
大嫂忙把大哥拉住,大哥把大嫂一推,自己站了起来。
大哥说:“他不读书,你非要他去。读书不要钱啊?你就不心疼。阿芳生孩子你就没拿几个钱出来。到底心里向着谁自己知道。”
父亲把碗往地上一摔,站起来给大哥一巴掌。
大哥眼红脖子粗的,整个就是要打架的架势。
父亲说:“你想打我!娶了媳妇要当家,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有没有当家的样子。给你读书你去赌钱,去打工你去杀人!你说你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大哥气得泪水往外掉。
父亲说:“这个家我有一天活着还是我说的算,什么事情轮不上你来点头点尾的。你要是看不顺眼,自己出去挣大钱离开这里我不阻拦你。”
大哥把凳子一踢,转身就冲出去了。
这顿晚饭谁也没动筷子。
大嫂抹眼泪坐一边,侄子阿大哭着叫着,父亲和母亲几乎是愣住了。
阿声过去抱住阿大。
阿声心里说,吵吧!关我和阿大什么事情!
阿声抱住阿大站在门口,大嫂和父亲聊了一阵子。
大嫂说:“以后真分家,我们跟妈过,阿声跟你过。两兄弟什么都得摊平!”
父亲沉默。
大嫂又说:“牛子说了,他想包鱼塘养鱼。等我们日子好过了就搬出去。”
父亲还是沉默。
大嫂继续说:“养鱼的本钱他想跟你提,我也想过,他们两兄弟,一个可以去读书,一个求个本钱你不可能不给!”
父亲终于说了:“我没钱!”
大嫂声音变尖了:“阿声是你的儿子,牛子就不是?阿大就不是你孙子!”
父亲狠狠的说:“你瞧瞧他那出息,还想养鱼!一天不给我添乱我给祖宗烧高香了!”
大嫂哽咽说:“阿声是红包衣出生的,是状元命!反正牛子是乞丐命!”
大嫂说完大步走出来把阿大从阿生怀中抢过去。
阿声知道,这阵子恐怕是宁静不了。
再有一个就是北方人还不会甘休。
因为阿东没讨到一分钱。
12
阿声必须在北方人再来家前找阿东谈谈。
阿声觉得不管怎么说就是自己的不对才造成阿东的受伤。
阿声觉得自己对不起阿东。
见到阿东的时候,阿声开口就道歉。
阿东说,没关系,要怪就怪你的父亲。
阿声笑笑。
阿声说:“以后,可以不叫你的兄弟去我家里么?”
阿东脸上有点为难。
阿声失望极了。
阿东说:“我想办法阻止。”
阻止?
阿东说:“他们今天还要去你们家,我拦都拦不住。你不来我还想去你们家通知你们呢!”
阿声很愤怒:“他们是强盗?是土匪?我都来跟你道歉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阿东挠挠头,不知道如何说好。
阿声也不想说什么,推自行车上学去了。
后面,阿东的声音传过来:“你放心,我会阻止他们的。闹大了大家都不好。”
阿声认为他是在敷衍,自己的父亲上次受人袭击都能随便嫁获给别人,何况父亲众目睽睽伤了别人!别人来家里讨赔偿也理所当然。
但阿声认为他和阿东多多少少还算有交情。
难道交情不能化解这件事情?
阿声其实已经走远了,想了想又折身回来,从口袋拿一沓零钱,一毛一毛的。
阿东涨红了脸,眼睛直视阿声。
阿声什么都不说,直接把钱塞进阿东的口袋。
要走的时候,阿声才说:“我就有一块钱,拿点消炎的贴片应该够了。我做小工的钱也不要了,算赔给你。”
阿东愣愣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这个时候,阿声家发生了事情。
13
工友们再去阿声家并没有通知阿东。
等阿东从其他工友口中得知他们去了阿声家,便慌张赶过去。
此时,阿声家已经陷入战争当中。
阿声的大哥牛子高举斧头,父亲握住锄头。
工友们拿钢筋铁杵。
阿东远远就听到牛子的声音:“他妈的,你们来一个我砍一个!”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阿东冲了上来,连忙把工友们隔开。
阿东说:“大家听我说,这事我和他们已经了结了,不信?这是他们给我的钱!阿声给我的。”
工友们面面相觑。
父亲和牛子也奇怪不已。
阿东说:“现在是误会,过去了就过去了。散吧!散吧!”
工友们纷纷说:“拿了钱怎么也不嗤一声!”
阿东连忙说对不住。
最后工友们拖拖拉拉离去。
见工友们走远,阿东又从口袋拿出那一叠零钞塞给阿声的父亲。
阿东说:“这是阿声给我,你替我还他。”
父亲望住阿东离开,眼睛怒放出火来。
14
其实阿声并不知道自己偷钱的事情败露。
放学回来,父亲已经拿着木棒在门口等他了。
阿声看到父亲拿木棒就知道是等他的,先进门,然后把自行车一摔,他便连忙跑进自己屋里。
屋子里唯一能保全自己安全的地方就是床底。
阿声钻在床底。
父亲还是追了进来。
粗喘气。
重重的脚步声。
床底向对着门口,门外,大嫂抱住阿大远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