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苦
当我又意识到有人在搬运我的时候,又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睁开眼,我看到了穿白大褂的同志,顿时一颗心放下了,我有救了。觉得嗓子很干,我咳了一下。一张脸马上就伸到了我的脸前面,声音也跟着响起:“乐川,醒了啊,吓死我了,没事啊,没事,咱到医院了,马上拍个片子,看看哪伤着了。”我用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竟然是郝涛!他又掏出纸巾,给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一脸的焦急,满头大汗。我下意识地寻找一月,一想到她,心口一疼,
马上克制自己不去想她。
妈的,中了情花的毒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了。郝涛不敢抓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为了鼓励我,只好用格外坚定的眼神冲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放心吧,肯定没事,护士送你拍片,我去办手续。”
哎呀妈呀,郝涛这始终令我生厌的男人竟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我能看到,郝涛的身影飞奔着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又想一月了,非常想她。
拍完片,锁骨错位,但没断没裂,左手腕骨骨折,有些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脸上和手上都是些擦伤。立马转骨伤科了,关键是疼得要命。郝涛给我办好了住院手续,然后跟大夫研究治疗方案去了,中间还特意跑到病房看了我两次,最后一次他过来说:“先别告诉你爸妈了,免得老人家着急,一月不接我电话,我让她哥去接她了,估计呆会就能过来了。”他看了看我,接着说:“让医生给你开了点止疼药,一会儿护士就拿来了,要不是疼得厉害,就甭吃了吧,我去赵大夫那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谢谢”怎么也说不出口,干脆就装摔哑巴了吧,凭心而论,这还算个好男人,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哥哥,应该是挺幸福的。一月,一月,对了,她一会儿会来。还真不知道怎么对她,一月是好女人,郝涛是好男人,好男人跟好女人很般配啊,为啥我这么放不下又想不开呢。
护士来送药了,我坐起来会带着错位的骨头很疼,试了几次也没有克服心理障碍,怕苦还是怕疼,我把药接过来,扔嘴里直接嚼了,连胶囊带粉末,苦得脸都发酸,和着唾液,拼命的吞咽,那药末苦得我头皮都发麻,直蹬腿儿,我感觉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
护士小姐站在一边,吃惊又略带埋怨的说:“哪有这么吃药的啊,真是自找苦吃。这孩子,可真是的,也没人管管,要不要喝点水,这是缓释胶囊,哪能这么吃啊。”我觉得得药末全沾后糟牙上了,苦得说不出来话了,想把嘴扔了!我心想,我要是能起来喝水,还嚼个屁啊,可真是的。口罩罩住半拉脑袋是不是把智商也罩住了啊,这女人可真是的!苦死了苦死了苦死了,上帝主阿门基督啥的啊,可苦死我了,救命啊。眼泪都挤出来了,一睁眼,一月不知道啥时候来了,满脸的心疼,快要哭了的样子,她端起床头的水杯,手有些抖,喝了一口,俯下身来,吻住我的唇,我感觉水缓缓地流进我的嘴里,如逢甘露,我咽下,心情复杂。一月第三次喂我水的时候,感觉到她的舌头在我的口腔里涮了一圈,一月抬起身,说:“确实非常苦。”我冲她笑笑,张大嘴巴的护士还站在旁边呢,估计她没见过这种喂水的方式吧,一月回头冲护士笑笑,护士小姐就一脸尴尬地离开房间了。
跟着进来了两个男人,是郝涛和一月的哥哥,一月她哥个子非常高,一身富商人气质,脸部很有楞角,单就长相看,这兄妹两人真是人中龙凤。
一月的哥哥对一月说:“大夫看过片子了,不用手术,我俩带片子去中医整骨找个老中医给看看,于老接骨很有名,不能留下啥后遗症。呆会儿回来,咱们就转过去,然后回家养吧,快过年了。”
11、又吵架了
房间里只有我和一月了,天使般纯净的脸庞,却看不懂她的心,或是难以言说的复杂影响了我的视线,把爱情也隔得远了。我有一个叫大猫的朋友说,信任是一种健康的冒险。 我常常说这世界没有公平不公平,只有平衡不平衡。如是我心里平衡了,还会计较一月的过去吗?可是我以为过去了的事,却一直在延续,重新开始?我却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那个起点。
正想着呢,一月打断了我,她问:“乐川,你说什么事情,你费了很大的劲,却不想看结果?”
我还没从我的思路中蹦出来,谁都知道我反应慢,我瞪着眼睛,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看着一月。
一月俯下身子,伸出手在我眼前来回晃了晃,又问了一遍,我才反映过来,喃喃地说:“我遇到过的,费了挺大劲,不想看结果的事儿,是……拉屎。”
一月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来话。我把自己也说乐了,问一月:“你问这干吗?”
一月说:“哦,是刚才郝涛问我的,他说是爱情,就想问问你怎么想,没想到得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
我说:“我还是觉得我的答案贴切,拉屎,费挺大劲吧,拉完了,直接冲了,难道还捞出来,风干了挂墙上?”
一月看了看我说:“活这么大,头一次见着你这样的人,太……,出人意料吧。”
我说:“不奇怪,我在我们家里都找不着同类,更何况你在外面找。”
一月说:“乐川,你能不能不贫了。都摔成这样了,看你这样,我,我想哭……”
我说:“摔一摔挺好,没摔的时候我看见你也想哭,现在,好了,看见你,不想哭了。看见郝涛,我想哭了,我觉得挺大个老爷们,让你折磨成这样,挺可怜的。”
一月眼一瞪:“乐川,你话里能不能别老带刺儿啊,我和他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好。”
我说:“我就是个仙人球,你不招我,能扎着你?郝涛不在你家楼下等你,我估计现在还跟楼梯那晕着呢。他因为爱你,救了我。虽然我挺烦这小子,但是,更烦你。”
一月眼圈一红,但马上一脸倔强:“你就是仙人球也伤不着我,我的心就是块蜂窝煤,都是眼儿了,不怕你扎。”
我心一横:“是块摇摆不定的蜂窝煤吧?不知道往哪个灶炕里跳呢吧?哎,别说,你说过年,你家客厅摆一盆栽,一块抛光的蜂窝煤上面种一仙人球咋样?创意不错吧。”
一月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张乐川,你不用这么挤兑我,你这揍性的我高攀不起。等你这折胳膊断腿的接吧上了,咱俩就路归路,桥归桥。”
我说:“成,仙人球归仙人球,蜂窝煤还是蜂窝煤,你伤了我的心,又接了我的骨,咱俩就扯平了。”
一月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张乐川,你会后悔的!你丫明明还爱我。”
我没看她,闭着眼说:“郝涛也爱你。拥有一份在阳光下能放肆抖落的爱情,挺好的。”
一月说:“我的爱情金子般闪光,水晶般纯净,揣怀里就好,没必要拿出来显摆。”
我狠着心说:“你的爱情是黄金般奢侈,水晶般昂贵吧。别用你的爱情,糟净这两样东西;也别用你眼里的黄金和水晶,糟净爱情。”
一月冲上来,给了身受重伤的我一巴掌,然后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其实是一个字:该!这句话冷得我直打哆嗦,加上害怕,我就大声地喊,大声地喊疼,本来也真是疼,加上我一番煞有介事的夸张,折腾得自己直冒汗。一月有些心疼又有些慌乱,比我还大声地,杀猪般地喊护士。
护士来了,看了看我说:“骨折,肯定疼。不是吃药了吗?“
我说:“她不小心坐我肚子上了。”
护士一乐,又严肃地说:“两人瞎折腾什么?碰移位了,还得拍片子。”又对一月说:“你可别动她啊,这碰一下都特疼,你还坐人家身上了,可真是的。”说完,眼一翻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