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难受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淳于。迷糊中,有人把我扶起,搂进怀里,递给我一杯水,正口渴的厉害,全喝光了,抬眼一看,正是淳于,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一下放松了,这是个非常有安全感的怀抱,本可以坐起来,但我还是靠在她的怀里,问:“你唱完了?”
淳于一边给我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一边说:“吓死我了,以为你中毒了。”
我满不在乎地说:“喝两杯酒就中毒了?”
淳于狠狠地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皮肤立时就青紫了,我疼得一下坐起来,淳于又强行把我拉到她怀里说:“有的饮料里面会加一些特殊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丨毒丨品。这是酒吧,你不能乱拿饮料喝。”
我吓得直翻白眼说:“加了丨毒丨品他怎么不告诉我啊!”
淳于无奈地一笑说:“你会公开叫卖丨毒丨品吗?这种饮料都是用特殊的杯子装着的,知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服务生会端着饮料挨桌走,你需要就拿,彼此心照不宣。尽管含量极小,但也会伤人的。”
我一阵干呕,脸都白了。淳于见我这样笑着说:“你喝的没毒,酒性也不烈,就是你太娇贵了,只能喝白水。”淳于又搂过我说:“所以啊,刚才把我吓坏了,拿过账单看了,也问过服务员了,才确定你喝的东西是安全的,要不,我怎么跟你妈妈交待啊!真是吓坏我了呢。”
我嘴硬地说:“谁说我只能喝白水,就是难受一阵,再喝两杯我也能行!”
淳于白了我一眼说:“没有钱你喝什么酒,你那两杯酒让我这一晚上都白干了!”
我说:“真的啊?啥酒这么贵啊?”
淳于笑着说:“骗你的,小抠儿门。”
我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
淳于附在我耳边说:“你喝多了,一直在叫‘淳于别走。’要不你醉死了,我也不管你!”她一边说,一边学着我的语调,让我非常不好意思。
舒服多了,听着音乐还在响着,抬头一看,是混血在唱歌,混血的拥护者也很多,就是始终表情冷漠,一副酷酷的样子。淳于告诉我,这是最后一首歌了,等收拾好,结完工钱马上送我回家。见我没事了,淳于才回身跟一个人说了声谢谢。我回头一看,正是眼镜男。我跟淳于说别理他。淳于说要不是他扶着我,我早就摔到地板上了。那男人跟淳于说要买《站在后海向前看》,说是肯定会很有市场。淳于平淡地告诉他不想出名,但还是礼貌地接过了名片。后来,淳于告诉他那首歌的歌词是我写的,那个男的就一脸的惊讶,连说想不到。我瞪着眼睛跟他说:“我是在什刹海玩大的,后海是我最爱的处丨女丨地,被酒吧**了。还想让我把对她怀念也卖了,没门!”那男人更是被我唬得一愣,淳于冲他耸耸肩,我冲他吐了很长的舌头。
演出结束了,但酒吧仍然营业。淳于和乐团的人收拾装备,混血去结账了,我坐在卡座里等他们。这时,服务员过来递给我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熟悉的字迹:上楼,包一。
我到后台找淳于,告诉她我上楼看看,淳于奇怪地问我上楼干什么?我把纸条递给她。淳于看了看我说:“去吧,别喝酒。”
上了二楼,舞台对着的正中间就是VIP包一,就像旧社会看戏的包间,没有门,所以也不用敲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在门口站定。一月见到我马上从沙发椅里站起来,示意我坐。
包间里就一月一个人,我四下张望。一月有些不满地说:“没有别人。”我点点头,坐下。一月问:“喝多了?”我摇摇头,上下打量着一月,淡淡地说:“你的气色不错,就是瘦了。”
一月笑笑说:“水土不服吧,我昨天刚回国,办老爸保外就医,就可以过个团圆年了。”见我没言语,一月又接着说:“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其实,是我从未想过你会来这种地方,你那么喜欢安静。”深吸了一口气,她又说:“你过得好吗?”
我点点头说:“挺好的。你,你家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一月眼睛看向别处说:“挺顺利的。”我知道这是她不愿提及的话题,她想了想说:“我得为这个家尽一份责任。但,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走。”
我阻止了她艰难的表述,说:“我理解,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我冲她一笑,宽慰地说:“都过去了。”
一月叹了口气说:“乐川,你恨我吗?”
我立即摇了摇头说:“不恨你,担心你。”
一月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看着她泛起雾气眼睛快流出泪来,我苦笑着望着她。郝涛却在这时闯了进来,见我在,说:“张乐川!哎呀,好久不见了。哎,你可黑了啊,长大了,啊!这,这可不像小孩子了。”回头跟一月说:“我在车上等你半天了哎,我就说你肯定是碰到老朋友叙旧呢,看,说着了吧!”
一月冷冷地说:“知道叙旧还闯进来。”
郝涛说:“我跟张乐川也是老相识、老朋友嘛。再说,这包间又没个门儿,还VIP呢,死拉的贵,连个门都没有。”
这时郝涛的电话响了,一月看着我,有些无奈,有些无力。郝涛的电话很快挂断了,他对一月说:“你哥催咱俩下楼呢。要不,你们换个时间再叙旧情?”
一月没理他,对我说:“我回美国前想去看看你妈妈,很想她。”
还没等我回答呢,混血进了包房,手里拿着一沓钱,一甩一甩的跟我说:“下楼吧,YOYO等你呢,要给你发工钱。”
郝涛笑着凑过来说:“‘丽文’吧,久仰大名啊,您在小半个北京城可都是出了名的啊。漂亮,确实漂亮,歌唱得也好。”
混血嘴角略微上摆一下,算是回应,头一摆对我说:“走吧。”
我冲一月笑笑,冲郝涛点点头。跟混血下了楼。
淳于见我和混血一起下楼来,倒有些吃惊。混血淡淡地说:“说个没完没了的,我把她领下来了,等不了拉,饿死了。”说完,抽出两百块钱递给我,说:“你作词的钱。”
我说:“我不要,这是帮淳于的忙。”
混血把钱往我手里一塞说:“不要你出门扔了。”转身就走了。
我冲着她身后大喊:“这也太少了吧。”
混血同样大声地喊:“扣完酒钱就这些。”
淳于拉我到她的跟前说:“别嚷了你,我们每唱一次你的歌,都给你这么多钱,不少了。”
我说:“你在家唱给钱吗?”
淳于说:“你在家唱刘德华的歌,给他钱了吗?”
我说:“我想给啊,没地儿找他去啊,可你能找到我啊。”
淳于说:“醒酒了你,算了,说不过你。快走吧,对了,你想跟大家一起吃宵夜吗?”
我摇头说:“不想,我也不饿啊,我想睡觉。”
淳于说:“好吧,睡觉,小懒虫。”
到了大门口,淳于跟混血他们说不去吃饭了,想回家早点休息。混血则说淳于都快修练成佛了,一个黑人小伙子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对淳于用生硬的汉语结结巴巴地说:“淳于,三从四德,加油。”把我给逗乐了。我突然问淳于:“你饿吗?”
淳于点点头说:“有一点。”
我上前一步挡住快要关上的车门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加班不管饭,老板王八蛋’,嘿嘿,一起去吃饭啊。”我回头对淳于说:“上车啊。”淳于高兴地跟我钻进车里。
这顿饭让我跟混血的关系好了许多,她说她很喜欢《站在后海向前看》,混血特别喜欢后海,有许多要表达的东西说不出来,我却恰恰说出了她想说的。她还告诉我,她喜欢后海的原因是因为后海有淳于,她说淳于的气质跟后海很像,言语中毫不隐晦地表达了她对淳于的喜爱,说淳于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并且愿意为淳于付出一切。通过聊天,我发现混血的性格有很多地方跟淳于很相近,她们表达观点,看法都很直接、简单,喜欢尝试新鲜的东东,而且,她们对不喜欢的人都是敬而远之,很自我的活着,却绝不惹人生厌。混血和淳于之间也有许多默契,通过她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我知道她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吧。相比之下,混血比我爱得大器。淳于的那些朋友们也非常可爱,一群单纯有梦想的人,他们赚够刚刚可以满足生活的钱就马上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这也是他们这个乐团频繁换人的原因,不然的话,他们可能早就出名了。淳于看我和她的伙伴们相处得这么融洽,非常开心。席间,他们说要聘我当他们的御用作词人。我一时兴起就发出豪言壮语说终身为他们作词,淳于连忙制止了我。她说对朋友应该言出必行,让我好好想想是否真的能做到,我考虑了一下说只要淳于还在这个乐团里,我就能做到。混血说这个承诺比写歌词更大,让我好好想想是否能做到。我考虑了一下说只要淳于不离开我,我就能做到。淳于听了这话,一时错愕,少倾激动地说:“我永远也不离开你,上帝做证。”我翻翻眼睛说:“我跟上帝不熟,还是换观音菩萨吧。”
我必须给自己一道枷锁,把我锁在一个与一月保持合适距离的空间里。尽管饱受折磨,但我确实不恨一月,相反,我依然爱着她,那份心动和发自内心的吸引是其它人不能给我的。淳于,我相信我不是被迫接受她的,对于她的感情,我也不是一直被动着的,我希望我能带给她快乐,也希望通过我的努力给她幸福和未来。如果没有一月,淳于必将会是我的全部,涓涓细流过好每一天,而不是火山爆发般地投入,最终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