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知道信的基本内容,心里有所准备,但看到译文时,我还是哭了,因为通过别人的视角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同样令我心疼。还因为淳于的感情和她的不幸,那样的思念,同样令我心疼。还因为我的英文水平竟然那么差,高中的学费同样令我心疼。
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谴责过自己的过去两个月来的种种表现。天气渐渐凉了,那是北方特有的冷,我找冬天的衣服的时候,才感叹岁月流逝,太匆匆。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淳于的话:“如果有人把你送入地狱,你就要从那里走向天堂。”我反复品味着,最后得出结论,都不是啥好地方,我哪也不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
这之后许久,我没见到淳于,淳于也没主动来找过我。我不再去大操场滑轮滑,而是踩着它奔波于图书馆、教室、食堂和家里。期末考试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去教务处找提前修分学的相关政策,在行政楼的走廊里,我碰到了淳于,她和一个女孩子手牵手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见到我大喊:“张乐川,我给你的英文资料你看懂了没有。”这倒给我了灵感,我马上答:“英文资料?你上次给我的那个?我没看,一看就眼晕,你要是着急用就先拿回去吧。”淳于的表情有些失望,还有些放松,说:“好,我晚上取回来吧,你在家吗?”我点点头,说:“我去教务处,先走了。”
查好相关政策,我心里有底了,还有一年,我就能毕业,从这里离开了,就不用再受睹物思人的折磨了。打算考完试后,再来跟教务处的老师好好安排一下课表的时间,还要准备毕业论文。
出了行政楼的大门,就看见了淳于,靠在栏杆上歪着头看我。我走过去问她:“你的同伴呢?”
她笑着说:“怎么,你吃醋了。”
我无可奈何地一笑说:“吃屁老丫子醋啊。”
她说:“那是我的学生有课先走了,你要去哪?”
我说:“学生和老师手拉手?没见过。”
淳于说:“哈哈,你就是吃醋了,就是,就是。别吃醋啊,我也和你手拉手。”说着就把我的手拉上,握住,继续问我去哪,我告诉她去图书馆,她说她也要去。被她这么拉着手走路很别扭,我几次试图脱开她的手,但她都更用力的握着,还瞪着眼睛向我挑衅。我说:“你这么拉着我,我怕你的学生吃醋。”她说:“你就是我的学生。”路上,我还是找了个理由,买了两支冰淇淋,脱离了魔掌,她也没再勉强我。
我们分别借了两本书,之后我打算去自习室看书,淳于也要跟着,我一愣告诉她自习室里没有老师。本来快期末考试了,空间资源就有限,不用复习的人占用资源是犯罪。她则质问我为什么不回家看书,节省资源。到了自习室一看,人满为患,空气不好,我听从了淳于的建议打算回家看书。这次她倒没要求跟着我,我们在图书馆门口分了手。回到家,我打算先看会儿书,再给自己弄点吃的。按照计划,过一阵我也该复习英语了,打算请淳于过来给我讲讲技巧。正看着书呢,听到了砸门声,声音很大,我跑出去一看,是淳于,她双手提着两兜子菜,用脚跟那踢门呢。
把她让进来,她把菜往地上一放,就环上了我的脖子,说:“你是选择吻我,还是选择给我烧菜吃。”她的鼻尖都冒出了细汗,眼神干净而明亮,绝对没有欲望。我笑着分开她的手,说:“我选择吻你,这些菜你不就白买了。”她调皮地说:“可以是多选。”
我们俩动手一边洗菜,一边聊天,她给我讲了一些复习六级的技巧,我给她讲烧菜的技巧,她很认真地听着,说等她学会了就不让我烧菜了。我则问她在国外是男人做饭还是女人做饭,她告诉我一般还是女人做饭,还说要想吃到不正宗的西餐就找她,把我逗乐了。
两人忙活了半天,饭菜上桌,淳于问我有红酒吗?我翻了半天还真翻出半瓶,给她倒上,她问我为什么不喝酒,我说酒能乱性。我做的菜很合她的味口,她也爱喝汤,这点和一月一样。她吃得很高兴,绝不吝惜溢美之词,把我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吃过饭我洗碗,她帮我擦干摆到柜子里,两人偶尔会相视一笑,这是我最喜欢的过日子的场景,只可惜和一月之间从来没有过。收拾停当了,我洗了水果,削好,两人坐在客厅里聊天,她突然说想吃冰淇淋,我告诉她我们这有一种叫北岛的冰棍很好吃,我跑下楼买了一大袋,淳于吃着很高兴,大加赞赏,得知才五毛钱一根,连说物超所值。她的开心传染了我,让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她一边吃冰棍,一边说:“张乐川,你对我真好,我要报答你。”这种让人喷饭的表达方式,只有她这种国外长大的孩子才能说得出来。我纠正她,她坚持说这是她的心里话,就要如此表达。我点头微笑,表示接受。
我扯过湿巾递给她,她却把双手伸到我的眼前,我无奈地笑了,帮她擦了手,又擦掉下巴沾上的雪糕泥。她从沙发下滑下来,跪在我的脚边,双手环住我的腰,把我的拉了下来,她的唇接近我的,小声地说:“只一下,求你,别拒绝。”
她的唇紧紧地吸住我的唇,温热充满诱惑,我不反感她吻我,并不是那篇日记强烈地震撼了我的心灵,而是她的爱那么干净,她的快乐那么清新,如此吸引我,让我妒嫉也令我自卑。犹豫着,自持着,终于我轻启牙关,放她的舌尖进来,她的舌尖触碰到我的,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战栗,当她的眼泪流进我嘴里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吻包含了多少相思与苦涩,爱情并不只是甜蜜。
开门声响,我轻轻拍了拍淳于的后背,两人分开。楚澜兴进来的时候随手打开了灯,见我们俩个一愣,随即问:“为什么不开灯?”我没发觉天都黑了。楚澜兴目光在我们俩个的脸上扫来扫去,嘴角上跷,说:“没,打扰你们的好事吧?”我刚想啐她,淳于却说:“我愿用一年的薪水换你晚进来五分钟。”我心里说:靠,这个假外国人怎么这么直接啊。
楚澜兴脸色明显不好,黑着脸问我:“有饭吗?我饿了。”我说:“有,足够你吃的了。”说着起身去厨房帮楚子盛饭,谁知楚澜兴夺过我手里的碗把我推到一边,说:“什么时候见你这么殷勤了?心虚吧你!”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淳于跟过来说:“张乐川,今晚去我那儿补习英语吧。”
我还没等接话,楚澜兴说:“她今晚要给我补高数,哪也不能去。”
我对楚澜兴的态度有些不悦,说:“你什么时候说要补高数了?”
楚澜兴眼一翻说:“很早就说过了,你刚从北京回来那会儿我就说了。再说了,兄弟一场,现在说不行啊?”
想想自己确实答应过她,不过这段时间自己太消沉了根本顾不上她,但现在,楚澜兴明摆着是故意发难,不知道这小子哪股气又不顺了。我迁就地点点头说:“好,好,那今晚我给你补高数,先吃饭吧。”
我拉着淳于回到客厅,淳于说:“她好像不太友好。”我问淳于:“英语抽疯怎么说?”淳于说:“what?”我笑笑说:“nothing.”楚澜兴在厨房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大声喊:“有病!”
我跟淳于说:“等我一会儿,我去和她谈谈。”
淳于拉住我说:“kiss me.”我不想多生枝节,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我把厨房门拉上,对着楚澜兴的椅子踢了一脚,说:“你丫今天怎么了?抽什么疯啊。”
楚澜兴把碗往桌上一放,说:“得恭喜你啊,又恋爱了!你还真善变啊,一月呢,一月怎么办?!我以为你多痴情呢,以为你多专一呢,不过如此!骗取我的同情心,无耻。”
我心口一阵发堵,不想跟她争吵,我尽量平静地说:“楚子,有些事你不明白。但我会处理好。”
楚澜兴大声说:“脚踏两只船?那个老师填补你感情的空白?看不出来啊,你挺有刚啊,长能耐了,玩上师生恋了,牛B。”
我也急了:“楚澜兴,是你整天让我去找对象恋爱的!现在又抽什么疯?我哪点需要你同情了?怎么着就让你的母性泛滥了?楚澜兴,你听清楚了,我离开一月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我不能再坚持是不想让大家都难堪。这件事,你根本没有发言权!”
楚澜兴说:“我看不顺眼就得说,你们俩个不合适。”
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楚澜兴说:“好啊,那是你放弃一月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当一月是你老婆了啊,我可以追了吧。我是认真的,你放弃了,我开始盯着,你再回头,别怪我翻脸!”
我内心一阵翻腾,楚澜兴喜欢一月我是知道的。但我和淳于在一起不过吃个饭,她反应不至于这么大吧。看着楚澜兴像仇人一样瞪着我,我平淡地说:“祝你成功。”
楚澜兴瞪视我半天,蹦出三个字:“不要脸。”
我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真想把锅扣她头上!我尽量压着自己的火说:“是,李一月先放弃的,是她不要我!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跟我提起她,就像你说的,她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快速地抹了一把脸说:“你吃完了,就他妈的快滚吧,我回房间休息了。”我根本就不容楚澜兴说话,转身走了,末了还留给她一句话:“狗屁兄弟!”
淳于见我黑着脸出来,她跟过来,见我快步回房间不理她,她在我身后说:“当替代品,我也愿意!张乐川,I love you!”我回身把她拉到我面前,告诉她:“我不愿意!想办法让我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