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床头的饮料递给她,一月的嘴唇都干了,可能是家里太热的原因吧。
一月接过饮料问我:“你忙什么呢。”
我说:“准备饭啊,免得你说我懒。”
一月说:“你才吃完两个钟头啊,咋又琢磨吃呢。”
我说:“居家过日子不就这样吗?我妈就见天地琢磨那几顿饭。”
一月把头靠在我肩上说:“乐川,你给我做一辈子饭吧,回学校咱们到你家去住吧,别住寝室了。”
我说:“做一辈子饭的我对你还有吸引力吗?我还是多赚点钱请个专门给你做饭吧。”
一月扳过我的身子,上下打量了几次,说:“乐川,你看你哪点像个商人的样子啊,你就是个书生,我就是喜欢你这书生气,干干净净的,没有铜臭气,有内涵还不死板。”
我耸耸肩膀说:“你不缺钱,觉得钱臭,对缺钱的人来说,钱香着呢,书生口袋里装点钱,胆气才足。”
我转过身来,弯着腰,说:“上来。”一月说:“干嘛,把你压坏了。”我说:“上来上来,我现在特别想背着你。”一月伏在我的背上,我背着她挨个屋走了一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最后到了厨房,把她放下。嘿嘿地笑着说:“这下好了。”
一月说:“什么啊?”
我说:“你不说这房子给我了吗?我怕这些屋子和家具不认识新主人,所以,背着你走一圈,让它们看看,彼此认识认识。”
一月扑哧一声乐了,点着我头说:“你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啊。你真有劲啊,平时拎东西的时候大嚷大叫的,是装的吧。”
我说:“我一知识分子,拎一袋子菜,像什么样子。”
一月大眼睛一眯说:“瞧你,还有大男子主义的臭脾气呢,我看你老爸就这样。”
我瞪她一眼,说:“我老爸招你了?”
正说着呢,门铃响了,我看了看一月,她脸色不太好看,门铃一声接一声的非常急促,我去开门,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砸门的声音了,门外还喊着:“一月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我一听,就停下了脚步,门外是郝涛,我拿眼睛询问一月,一月摇摇头,没做声。门外的声音又在喊:“我是来送加湿器的,开门。”
过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了,但突然之间门却被打开了,郝涛抱着个大盒子进来了。看见了我说:“你怎么又在啊?”
我说:“我在的时候,你偏巧都死皮赖脸地缠着一月,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郝涛说:“得,不跟你一般见识。”又对一月说:“你要的加湿器,带杀菌的,给你送楼上吧。”
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
一月拦在楼梯口说:“放这吧。”
我看不见一月的表情,但我心里很纳闷郝涛为什么还有一月家的钥匙!郝涛把身子一侧说:“一月,别这样,听话啊。”继续抬着盒子往楼上走,一月退了两阶台阶,伸手去接箱子,说:“我自己搬,你快走吧。”
郝涛停在那,坚持说:“我搬上去就走,不舍得你搬,昨天都累着你了。”
一月看了我一眼,没再坚持,郝涛上楼去了。我没说话,这似乎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这事情看来远远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心里一阵抽痛,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月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用力捏了捏,随后紧紧拉住。郝涛半天没下来,一月拉着我的手走到楼上,跟郝涛说:“放好了,你走吧。”
郝涛抬起头,说:“哟,宝贝,床单换了,昨天晚上给你弄脏了吧。”
我脑子里像钻进了一辆火车,轰轰地响个不停,钥匙,床单,在我眼前乱飞。他们说什么我已听不见,只是心口抽痛,无法呼吸,手脚冰冷。我拼命挣脱一月的手,跑到卫生间,疯狂地想吐出点什么,但只是大口喘气,眼里已雾气一片。我打开水笼头,不停地洗脸,还是想吐,对着水池干呕了一阵,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眼泪却流下来了,他妈的,原来我是想哭。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真陌生啊,从来没见过伤心的自己,眼睛里连绝望都看不到了,全是无助,原来,我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是不是捉弄的人太多,口下太不积德遭报应了吧。无助就无助吧,我伤心了,怎么地吧,干嘛要掩饰呢。
擦干脸,走出卫生间,一月就靠在门口的墙上,郝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之前是不想说话,现在是说不出话,觉得胃里一阵阵翻腾,心口的疼却没减轻,嗓子里始终像堵了什么东西。我坐在沙发上,怎么招都不舒服,我又跑到阳台的躺椅上,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过了一会,一月的手搭上了我的额头,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脸。我缓缓睁开眼睛,一月眼睛红红的,看着我,眼泪不停地流,顺着脸翻滚而下,滴在我的手臂上。这样的一月仍然让我心痛和疼爱。是啊,如果不爱就不会痛了啊。我不忍心拂开她的手,心里却难受的要命。
半天,一月颤抖的声音说:“乐川,对不起。”这句话既伤感情还伤自尊,马斯洛说人的需要有五个层次,性是最低层次的需求,一月可能追求了最低一层次的,尊严排在第二层,我咋也得比一月有追求吧,爱不能没有尊严,我是爱她,但我不能无原则的接受,冬天你家墙里漏风了,没钱买水泥,你会用屎糊墙吗?
我心疼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盯住一月,最后说:“一月,等你把自己的感情处理好,我们再谈。前提是,那时我还爱你。”
一月哭出了声,跟我说:“乐川,我知道我不好,他昨天和他爸还有我哥来的,他昨天真的喝多了。”
酒后乱性?一下想起在书店看到的那篇文章了,《有些事,请不要让我知道》,如果不知道,我会幸福得多。但现在我知道了,就要选择。
我从躺椅上起来,一月跪在地上,抓住我的牛仔裤,我蹲下来,扶一月起来,坐在沙发上。一月脸色很苍白,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去卫生间给一月拿了条湿毛巾,给她擦脸,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去厨房做饭了,没做牛肉咖喱饭,做的汤,我知道两个人都吃不下,不如做点能咽下的吧。
做好了,一月无声地帮我摆碗筷,吃过饭,我让一月上楼休息了,我又躺在躺椅上。很久,心情平静了,脑袋也清醒了许多,起身穿好外套和鞋子,拉开门,离开了一月家。
房间里只有我和一月了,天使般纯净的脸庞,却看不懂她的心,或是难以言说的复杂影响了我的视线,把爱情也隔得远了。我有一个叫大猫的朋友说,信任是一种健康的冒险。 我常常说这世界没有公平不公平,只有平衡不平衡。如是我心里平衡了,还会计较一月的过去吗?可是我以为过去了的事,却一直在延续,重新开始?我却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那个起点。
正想着呢,一月打断了我,她问:“乐川,你说什么事情,你费了很大的劲,却不想看结果?”
我还没从我的思路中蹦出来,谁都知道我反映慢,我瞪着眼睛,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看着一月。
一月俯下身子,伸出手在我眼前来回晃了晃,又问了一遍,我才反映过来,喃喃地说:我遇到过的,费了挺大劲,不想看结果的事儿,是……拉屎。
一月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来话。我把自己也说乐了,问一月:“你问这干吗?”
一月说:“哦,是刚才郝涛问我的,他说是爱情,就想问问你怎么想,没想到得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
我说:“我还是觉得我的答案贴切,拉屎,费挺大劲吧,拉完了,直接冲了,难道还捞出来,风干了挂墙上?”
一月看了看我说:“活这么大,头一次见着你这样的人,太……,出人意料吧。”
我说:“不奇怪,我在我们家里都找不着同类,更何况你在外面找。”
一月说:“乐川,你能不能不贫了。都摔成这样了,看你这样,我,我想哭……”
我说:“摔一摔挺好,没摔的时候我看见你也想哭,现在,好了,看见你,不想哭了。看见郝涛,我想哭了,我觉得挺大个老爷们,让你折磨成这样,挺可怜的。”
一月眼一瞪:“乐川,你话里能不能别老带刺儿啊,我和他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好。”
我说:“我就是个仙人球,你不招我,能扎着你?郝涛不在你家楼下等你,我估计现在还跟楼梯那晕着呢。他因为爱你,救了我。虽然我挺烦这小子,但是,更烦你。”
一月眼圈一红,但马上一脸倔强:“你就是仙人球也伤不着我,我的心就是块蜂窝煤,都是眼儿了,不怕你扎。”
我心一横:“是块摇摆不定的蜂窝煤吧?不知道往哪个灶炕里跳呢吧?哎,别说,你说过年,你家客厅摆一盆栽,一块抛光的蜂窝煤上面种一仙人球咋样?创意不错吧。”
一月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张乐川,你不用这么挤兑我,你这揍性的我高攀不起。等你这折胳膊断腿的接吧上了,咱俩就路归路,桥归桥。”
我说:“成,仙人球归仙人球,蜂窝煤还是蜂窝煤,你伤了我的心,又接了我的骨,咱俩就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