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温暖而有力,眼神依然清澈,一如当初高中的模样。尤其是眼里那种久别重逢的惊喜,我看得出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那么真实,那么自然。
眼前的情景让我有些恍惚了,对面这个英俊男子突然变成了往日菁菁校园里的那个阳光少年……
“扣子,扣子——”秦晓军把身后一个个头不高,模样端庄,大着肚子的女人拉过来,“扣子,来认识一下,这是我老婆。这,是我高中时代的好哥们,寇海洋。”身穿孕妇装的女人,一脸幸福的骄傲,肚子高高隆起,看样子怕有六七个月了。
看到秦晓军介绍他老婆样子,我不禁笑了。
“你好,恭喜你们啊!荣升为父母了!”
“哈哈,预产期在下个月,到时候要来喝满月酒啊!”初为人父的秦晓军同样是满满的自豪。
“看情况吧。”我不置可否。
正当秦晓军还要继续说点什么,我瞥见他老婆眼神闪过一丝不耐烦,赶忙打断他:“你们有事先去忙吧,咱们有空再联系!”
他一脸歉意地看着我:“那行,要带她做产前检查,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聊。记得联系啊!”
望着秦晓军殷勤地扶着老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心头闪过一阵酸涩:一切都过去了,这样不是最好的安排么?
尽管我对他,还是他对我,似有还无地发生过一段青春期朦胧的感情碰撞,那也仅仅是懵懂少年自我认识自我探索的一个过程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何况,我早就明白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上了大学就很清楚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了。
然而,望着他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眼里却依然一片潮湿……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要来临。
——普希金
她,要结婚了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在老同学李栋的帮助下,各种费用也尽量节俭,但还是用了一万多。幸亏我有所准备,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伤筋动骨一百天,父亲手术虽然成功,但最少要休养半年。
还好,有惊无险。眼前的难关终于度过了。
安排好家里的一切,我定了回深圳的车票。
还有半天空闲时间,我很想去看看往日的中学母校。
还没出门,电话响了,是高中时候的女同学宋淑娴打来的。
她说,今年的元旦她要结婚了,希望我可以参加她的婚礼。
当她知道我回来了以后,一定要过来见见面。我们就约好一起回学校走走。
曾淑娴,某种意义上算是我当年的恋人吧。尽管我心里没有这样想过。
初中我们同校不同班,高中三年,她一直坐在我的后面。
和我穷得叮当响的家境不同,宋淑娴的爸爸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在一个政府部门的领导,妈妈也在单位上班。上有个姐姐,下有个弟弟,算是个小康之家。
中学时代的宋淑娴,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比我还高,常常梳着两根麻花辫,和六七十年代的女生打扮差不多,傻傻笨笨的,完全是一副书呆子的模样。
和她走在一起,旁人总觉得她是我姐姐,不仅因为她比我高,实际年龄也比我大两岁。
和一般家境不错的同学不同,她不刁蛮不任性,性情温顺,淳朴善良,读书成绩都很不错,从来没有因为我的家境寒酸而歧视我,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给了我最及时的帮助。
记得那时,在我没钱吃饭的日子,常常是她把自己的零用钱全都拿出来给我买一份菜,让我可以吃上一顿像样的午饭。
为了改善我的伙食,她有时也会把我带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饭。对于我们之间关系,她的父母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也从来没有说过半句。我就像他们家的孩子一样,很随意地吃饭、读书、写作业,甚至甚至和她弟弟睡一床。
晚上,我们俩在同一间房写作业,把门关上以后,她的父母也从来也没有找什么借口推门进来,试探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出来工作以后,我几乎每年过年都会去探望她的父母,在我想来或许他们曾经有过希望我能成为他们的女婿,但是最终也还是没能达成他们的愿望。这让我一直心存愧疚。
患难见真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于他们一家的善良,我始终心存感激,多年来一直铭记于心。
正因为我心中对宋淑娴没有任何想法,她也从来没有向我说过任何有关于喜欢和爱的话题,所以一直都很坦然和她交往。
高二那年的暑假,我正带着弟弟和父母一起在高温下抢收稻子,没想到宋淑娴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找到了我家。
当时全村都轰动了,老老少少都在议论我城里的“小媳妇”。本来我就没有想过这一回事,更没有想过以后会和宋淑娴在一起。当我试图向周围人解释什么,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笑走开了。
相比起我的冷淡,我父母的态度热情多了。从他们的笑容中,我能感受到他们心中那种自豪。在农村的儿子能谈上城里的对象,那是多有面子的事。看着他们热情地招呼她吃饭,夹菜,教她干这个,做那个。自小就没有做过什么家务活的宋淑娴,笨手笨脚的样子让我哭笑不得。
夏天的收割稻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盛夏时节,烈日当空,在猛烈的阳光下,收割稻谷,然后踩着打禾机把谷粒一颗颗脱下来,不到十分钟就汗如雨下了。等稻谷把大禾机的箱子装满了,还要刨除来装到箩筐里。
这样的工作要连续三个多小时,等到每个人有一担稻谷,才能挑着一担谷子回家。
自从大哥分家,姐姐们出嫁以后,妈妈因为操劳过度,曾经有轻度中风迹象,所以家里的重活一直都是父亲承担。年过六十的他也开始渐渐力不从心了。
所以,高一那年我刚满16岁,就正式成为家里干农活的主力了。
每天拼命地踩着打禾机,收工了还要挑着一担近百斤的稻谷回家。不到九十斤的我往往累得筋疲力尽,也许是生活的艰难吧,我自小就知道独立自强,因为我明白很多事情是没有人可以帮你的。
在那些艰难的日子,累得像散架一样的我在日记里写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0�2�0�2《孟子》
高二的时候我们已经文理分科了。对于未来,我不敢想的太多。我们学校的虽然说是县重点,但是那时考大学非常不容易,升学率大概也就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我的成绩在文科班里是25到30名左右。能考上的几率并不大,但在农村里做一辈子的农民更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我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留在农村生活的情景。
对于宋淑娴到来,我心里是很纠结的。
我完全能理解,一个自小生活在城里的女孩到一个男同学家里帮忙干农活的需要多大的勇气,也逐渐意识到她对我的感情不再是普通好朋友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