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欢送走了泽的朋友还有泽，我在这举目无友的城市晃荡着。回想这些年，我来来回回的圈子可能都是泽的圈子，我在这里的所认识的人，除了自己的家人，就是泽的朋友，当然，还有我曾经的团队。许多时间里，有种莫名的孤单，那也是种依无所依的怅然吧。

我有许多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感触，最终却没有什么好对人讲。相知相信的已经隔的太远太久，能够面对的又不是我想要开口的人。还是沉默好了。空无一人的观光电梯从顶层再到底层，我站在玻璃幕墙前看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迎来送往着各人的背负与沉醉，下一站究竟是沉沦还是觉醒，谁知道呢？

最终，我走进了R先生的公司。我推门而入的时间里，这位老先生正伏案疾书，都没抬头望一眼，道：坐。”

“你知道是谁啊，就坐。”

“我认识你香水的味道。”R先生依旧不抬头。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用这款。”

“可只有你一个人是这个味道。”

“噢。”看着R先生忙碌的样子，我不忍心再与他闲扯，没有坐下，依旧是走近窗边，看外面的世界。R先生也没再管我，只用遥控器打开了屋里的音响，随即有好听而安静的钢琴曲缓慢响起，所以，我和R先生可以互不影响地做自己，很好。

半晌，他才从起身走到我身边：“怎么？家里的风景不如我办公室这么美？”

“差不多吧。”

“嗯，最差的是人。”

我不作声，只听音乐。

R先生也没再说话，和我一起像两个被罚站的孩子，相隔不远的距离，看呼啸而过的车与人。

“昨晚和泽生气了来着，我看着她举着刀和我比划。然后，又若无其事搂着我睡，我感觉我们俩个人都很分裂。换作从前，这样的事对我来讲，没什么大不了，只需要她一个拥抱就哄好了，但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我特别烦她的脾气……”R先生没有任何反应，我像是对着一团空气讲话，“随着我俩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矛盾就不像当初那么隐藏，我的心总是紧紧的，担心她不知道何故就会引爆的脾气。甚至每天她下班的时间，我都担心她路上会堵车，更害怕她因为堵车而来的脾气。如果这一天她特别顺心，我都会长舒一口气，感谢她又好好地过了一天，没将那些无名之火发泄到我身上。好久，我感觉自己不是她的爱人，更像是她泄火的工具。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并不好，可能会影响两个人的感情，可是，太多的事实，一次次，让我不得不这么想。昨天晚上她抱着我很快就睡着了，可我一直都醒着，我想在她心中她眼里，所谓的爱，究竟是毫不掩饰地宣泄，还是张驰有度地节制。爱情，应该少不了仰视，少了仰视就少了尊重，所以，她对我的爱，只是停留在表面吧。”R先生真不愧为知我者，从头到尾，无论我说什么道哪初，他都只是听着，不给回应，也从不打断。到最后，他看我已经半天没有声响了，才道：“有一家提拉米苏很好吃，你的最爱，带你去试一下。”

尔后，径直走在了我的前头，下楼前不忘和他的小伙伴们说：“我出去一趟，有事找谢总处理。”

“开我车。”R先生道，我心里想，这大约三小时的光景，R先生和我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也罢，反正，我都不是来听意见的，只是来找个人听听我而已。

今天R先生很没礼貌，他没有为我打开车门，而是自己先坐进了驾驶室等着我。好吧，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偷瞄了一眼R先生的侧影，却想起泽总是在开车的时候习惯点着烟的模样，于是，心里抽自己大嘴巴一万次……

R先生的车开的很有修养，从不肆意变道，更不窜着挤，他总是行的很规矩，却也并不慢。原来，如此沉静地开车，也可以很快到达目的地，是不是有天泽也会这样呢？而我，究竟爱的是她本身，还是我自己幻想的那个完美？

到了目的地，R先生停好车之后，终于又开口了：“等着。”

我老实地坐在车里，等他从车前绕过，再到我身边将车门打开，一前一后地进了那家店。店里装修的风格我好喜欢，几乎是我想像的样子，有白色的薄纱挡着窗外的光，却还能透进些许斑驳。深深浅浅的紫色和随意散落的绿色，将这个地方完全地覆盖了。我看的有点欣喜，甚至脸上有了笑意，这笑被R先生好好地捕捉：“这么容易开心，说明不那么难过。”

是啊，我是带着泽给的伤心来的，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记。我瞪了R先生一眼，继续欣赏这个地方。R先生照单全收了我的白眼，坦然的招呼了服务生，我听见对方问:“您还是照旧吗？”

“对，给这位女士也来一份，谢谢。”

“好的，您稍等。”随后，服务生欢快地走了。剩我和R先生四目相对。

“吃货，这得混吃混喝多少次才让服务生记清楚喜好。”我心里默默骂到。

R先生似乎听见我内心的呼声:“来过几次，喜欢这儿安静。”

我“嗯”了一算作答了。尔后，两个人继续各自不语。R先生真的很有趣，平日里胡扯的时候滔滔不绝，今日沉默起来竟无声息。

不一会服务生奉上了甜点和茶水。盘子的边缘，靠近提拉米苏巧克力色的一角，配上是清绿的薄荷，显得不那么沉闷了，也很好看，红茶也很香。

“有没有热牛奶？”

R先生好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喊服务生加了一杯鲜奶。他可能不知道，和泽在一起久了，很多习惯是她的习惯。多年来我一直喜欢喝红茶，而她在最初的时间都会为我的红茶杯里加奶，然后笑眯眯地递给我说：“奶茶。”她说，这个自创的饮法是同宿舍的大姐教的，她试过之后觉得很好喝，于是，就这么喝了很多年。而我也就这么喝了下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反正我和R先生都没有更多的对话，两个人都比平时消停了不少。后来他说：“走吧，送你回家。”

我没反对，上了他的车，回到了和泽生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