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得倒是好，可你拿出实打实的业绩来给大家伙看看啊？”西姐边说边用手指关节在桌子上敲打，我知道她已经彻底被小肖惹怒了，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秦总，业绩以后我会努力想办法提起来的。”小肖呆板的回答道，就像是个机器人提前设置好的语音程序一样。

说着小肖还把头抬起来和西姐对视着，两人四周弥漫着两军对垒的剑拔弩张气氛。

“想办法？我记得你上次也是在这么说的。结果呢？一点起色也没有。不，我想起了，每个月报销的钱有起色，一个月比一个月高。我就纳闷了，单子没有谈成，这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我听着西姐的话，心里暗自着急，怎么又扯上报销的问题了？问题越扯越多，越说越严重，到了最后该如何收场。

虽然西姐作为老板应该公私分明，该批评就不能留情。但是人都是情感动物，避免不了有感性的一面，虽然我认识小肖也没几年，没有亲眼见证他陪西姐白手起家的时候，但是我能感到到小肖对西姐的忠诚。

这种忠诚里包含了对西姐的无条件信任，无条件的支持，更包含了对西姐近乎盲目的崇拜。所以他能死心塌地的跟着西姐，不会过多的计较个人的得失。

同样的他内心里会渴望得到西姐同等的信任、认可和赞赏。倘若这些变成了怀疑，批评和嫌弃，那他就失去了所有在西姐身边的理由，他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我顿时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总，业绩不好是我工作能力有限，工作方式有问题，这个我接受批评。但是报销问题，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虚报过假账？”小肖开始质问西姐，那样子既委屈又愤怒。

“我没有怀疑你报假账，只是我们现在有了投资人，我需要有交代，你明白吗？”

“公司花了这么多钱，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结果我还是没有业绩。这听起来是不是比我报假账更让您失望？证明我原来就是这么的无能，您说是吗，秦总？”说完，小肖自嘲的笑了笑。

然后似乎想通了什么，尝尝的舒了一口，也不等西姐再说话，自顾自的把脖子上的工作牌摘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西姐双眸锐利的盯着小肖的手，其实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我们都懂，只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与预料，内心不愿意去相信和接受而已。

“秦总，很抱歉最近一段时间工作上的失职，让您很失望也给公司带来了很多的损失。我确实到现在为止还是对这个行业不了解，也无法再胜任这个职位。所以我正式向您提出辞职申请，希望您能批准。”

说完后，小肖双手托着工作牌，弯腰放在了西姐的办公桌上。

“你想清楚了？辞了职你就不可能再回来。”西姐很强硬的说道。

或许这个时候，多年的情感让她潜意识里想开口把小肖留下，可这话一出口，倒显得像是她在刺激小肖离开一样。

“西姐，非常感谢您这些年对小肖的栽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只是我做了这么多年XX行业的技术，也只会这个。您有薛总和李总这两员大将，我相信公司会越来越好的，所以这艘大船我先下了。”小肖东一句西一句，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了。

“你自己不后悔就好。”西姐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看着小肖红着眼睛再次从我身边经过，留下一句：“小吴老师，再见。”

直到小肖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说服自己小肖真的走了，离开了公司，离开了西姐。

再转头担忧的看着西姐，她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极其平静的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本想开口劝劝西姐，却被西姐这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成年人的世界里，无论是再完美的理由终究是抵不过现实二字。

无论西姐和小肖过去经历过什么，有多深的情感，现在的确已经不适合继续在一起共事。小肖的离开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这就是现实。

我看着西姐又埋头处理起了公务，我知道她不是不难受，只是现在还在公司里，她不会将所有的情绪外露。

但我看着她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就忍不住难过，那感觉就像是磕到了一颗坏掉的瓜子，还不小心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

我想起西姐说小肖刚跟着她的时候，技术水平不高，总是闯祸，因为他的失误，都不知道给多少个客户喝酒赔罪。

那时他们一起在外企上班，西姐是小肖的上司，也是师傅，他们事业上最有默契的搭档。西姐也是小肖生活中最亲切的姐姐，后来甚至连结婚都是西姐为他一手操办的。

无论是之前一起在别的公司打拼还是后来二人辞职出来白手起家创业，明明最难的时候都已经撑过来了，到了现在该分享果实的时候反而无法并肩作战，一起前行。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熬出来的感情，这一下子散落得七七八八，难免让人怅然唏嘘。

那天西姐晚上还是照常和公司的同事一起聚餐喝酒，聊现在的项目，谈未来的发展，只是每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小肖。

以往晚上一起聚餐时，小肖也大多选在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没有业绩，自然也没有什么发言权，就沉默寡言的呆着，听着老薛和西姐高谈阔论，谈笑风生。

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摆在我面前的美味佳肴就算再香，吃着也好像是味同嚼蜡。

但我又很清楚的明白，纵然情感上有再多的不舍，理智上无论从哪角度来说小肖的离开对他和西姐彼此都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后来我才知道，由于西姐已经完全放弃了原来的业务板块，所以小肖离开后就带着和西姐一起多年积累下来的老客户资源干回了老本行。

他也会经常跟我们联系，西姐也相当支持他的工作，明里暗里帮他介绍了不少客户。虽说关系不如以前的亲近，但现在这种状态似乎对大家来说都算不错。

自从小肖离开公司后，有些不方便带老薛一起的饭局，西姐便会带我一同出席。

最开始我很不习惯西姐和陌生人讲我的光辉历史，叫我小吴老师，让我不得不和一堆陌生人互相说一堆吹捧彼此的客套话。同时我内心也恐惧应酬这样的商务饭局，因为这种场合要么百无聊赖，要么如坐针毡。

唯有欣赏西姐和别人侃侃而谈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听她给别人讲我曾经教她的商业知识时，我心里那股悠然而生的骄傲感、成就感才能让我坚持到最后。

我喜欢看西姐气场全开掌控全场的样子，喜欢听她被人称赞，喜欢看她让周围所有的人都对她俯首称臣。

但我没有细想过终有一天自己也变成这周围人之一，我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在西姐口中从小吴老师变成小吴。从一落座就万众瞩目的娱乐圈才女变成了全程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跟班小透明。

可我却清楚的记得，在某个饭局后某位土老板拍着西姐的肩膀夸道：“秦总好眼力呀，你这个小助理还真机灵，早早就帮你叫好了车，不像我们还得在这喝凉风。”

“，您误会了，她不是—是我公司的合伙人。”西姐喝大了，醉醺醺的和土老板解释道。

对方似乎也些醉意，看着我大着舌头说道：“抱歉，吴总，误会，误会。”

我没什么心思理会他，只是静静摇头，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充满苦涩意味的浅笑后便扶着西姐上了车。